重新返回来的曾雨田一进门就听见这话，看钟齐气得花枝乱颤，摇了摇头，“他是得了失心疯了，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今晚恐怕是觉都睡不着，老钟，他爱看看，你也别管了。”
钟齐拍拍外套下摆，起身走人，半点废话也不说了。
这小子爱折腾就折腾去。
人走了，曾雨田立刻垮脸：“到底怎么回事？”
盛恢捡起那册子随便翻了几页，“就这么回事，掀不起什么风浪。”
“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叫我回来？”
“这件事只能交给你做。只有你，从头到尾坚信我会失败。”
曾雨田嘴角拉起一个弧度，勉强地笑：“你小子还挺记仇，那不都是开玩笑的。”
“曾前辈，你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否则不会花那么多力次次跟在我的项目后面做跟踪。”即使前辈脸色渐渐难看，他仍旧继续道：“只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你的质疑从未成功。”
其实盛恢还应该庆幸，曾雨田是个尊重客观事实的人。所以即使他从不相信盛恢，也并没有利用过他人的信任去做什么坏事。
“你说得对。所以现在，你要失败了？”曾雨田并没有因为这些话感到高兴，反而把自己的头挠得一团糟。
在这里待久了，他也习惯听从盛恢发号施令。
“作为我本人，这个问题我一开始就回答过你。但作为一个研究员，我有义务规避可能出现的风险。所以……用你，是因为这件事交给你来做，才能最大限度达到效果。”
……
送走曾雨田，已是凌晨三点后。
盛恢靠坐在椅子上，夜露深重，他半点困意也没有。在实验台边待了一会儿，他忽然有阵强烈的不安，快步走到玻璃窗前，盯着外面的景象，神色一片冷然。
基地外这片巨大的空地，就是人工能量场的培养皿。
三个月，它已经从一个小小的机器，扩展到了今天的规模。这样庞大的能量场，一旦发生任何意外，造成的影响都是难以想象的。
这个夜晚，基地里无人入眠。值班的研究员早早起了床，根本没睡多久，干脆也就不躺了，想着去看一眼能量场的情况。
这一出门，却发现了不对劲。他像往常那样刷工作证进入工作区，机械门却纹丝不动。他又反复试了好几次，大门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只好把另一个同事叫过来开门。
然而第二个人来了，也是同样的情况。两个人反复试了好几次，忽然对视一眼，在沉默中意识到情况不妙，都不再多话，赶紧跑回去喊人了。
实验区和生活区分别在两栋不同的楼里。这个项目危险级别高，局里做了很周密的保护措施，其中第一条就是：立即隔离实验区，保证研究人员们有充足的时间安全撤离。
只不过，如果真到了这么紧急的时刻，警报早就响彻天际了。现在反倒好，警报器一声不响，保护措施倒是打开了！
他们两人一人赶紧跑回综合楼，看保护措施的启动室，到底是谁干的；另一人去把监控调出来，至少要确认实验区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喂？钟前辈，您赶紧起来，出大事儿了！不知道是谁昨天夜里把保护措施开了，现在实验区那边进不去了！”
钟齐也一夜没合眼，急忙道：“赶紧去调监控，我马上到。”
“好！”
钟齐往外面赶的过程中，好些人熙熙攘攘在走廊穿行，见到钟齐就赶紧围上来。
“钟前辈，我昨晚值最后一班，临走的时候里面还好好的，一点情况都没有，怎么可能用上保护措施呢！”
“我看是不是有人怕死，偷偷打开了！至于吗，不就那一点小波动，怕死怕成这地步还要来基地干什么！”
“有这个权限的人不多，监管组呢，监管组的几个在不在这儿，是不是你们动了手脚！”
“你们说谁呢，我们昨晚还在加班加点，天不亮就回来补觉了，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开启保护措施的权限，除了监管组的几个研究员，也就只剩下钟齐和盛恢。
放在两年前，碰上一点情况临阵脱逃的情况那还真是大有人在，不过是因为那会儿人体能量场的研究环境还很差。现在，整个能监局的研究风气都很激进，研究人体能量的势头也越来越强，更别说盛恢组建的这支敢死队，别说临阵脱逃，不到最后一刻，就算是盛恢投了降，他们都未必觉得项目失败了！
钟齐的眉头越皱越紧，赶紧拦下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盛恢到底在不在里面！”
一想到这个……大伙都静了下来。刚才的火气又瞬间转为担忧。
毫无疑问，警报器没响，能量场至少目前是没有问题的。可昨晚的异样还是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不安的种子，万一真要出事了，盛恢还在里面，想走都走不了！
就在此刻，钟齐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刚才报信的研究员，他迅速接起。
“怎么样？”
那边声音跟见了鬼似的：“保护措施……是，是……是曾前辈开的！”
钟齐忍着满腔怒火，才没有当场骂出声。他和曾雨田共事那么多年，对他的脾气也算了解。
彻头彻尾的激进分子，管了屏蔽场这么多年，从来没把运用能量场这条路放在眼里过。两年里每次有了新进展，他都要跳出来发表一些反对意见。钟齐也明里暗里说过好多次，不能把曾雨田继续留在团队里，只是盛恢执意不肯。
“只有让他亲身去经历，才有可能改变一个人原来的念头。”
改变个屁！
他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稳定住群龙无首的研究员们，才赶紧冲向监控室。
监控室里，曾雨田沉默地站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监控，旁边刚刚报完信的小研究员还没缓过神来，大气儿也不敢出。这时，监控室的门突然被人踢开！
还没来得及看清人，曾雨田脸上就挨了一拳。
旁边的小研究员终于回神了，赶紧上前拉人。三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钟齐怒吼着骂他：“我原以为你就算再怎么样，也是个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这是什么时候！这是胡闹的时候吗！”
“现在你痛快了，盛恢这条命呢！他这两年都白对你好了！曾雨田，我们好歹大他几岁，你他妈的小孩都欺负啊！”
钟齐越说越来火，险些把自己气晕过去。
“你别说了……这些是盛恢让我干的！”曾雨田双手捂着额头，显然有些痛苦：“我也以为我应该会毫无迟疑地下手，可是我他妈的早就做不到了。”
他这一吼，把眼前的两个人都吼愣了。
曾雨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他说了，保护措施打开以后，如果24小时内再发生任何异动，就让我们赶紧撤离。”
钟齐咬着牙道：“所以你就把他一个人留里面了？”
“外面这么多条命，难道要坐视不管吗！”曾雨田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盛恢昨晚要让他来办这件事。
这个团队里，包括钟齐在内，不……应该说是如今的人体能量研究领域，都太过积极了。他们似乎都快忘记了，普通人的能量场但凡遭到压迫，就意味着完全的毁灭！
消逝了，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来生。
盛恢那小子一向傲才恃物，但遇见紧要关头，还能拎得清，所以才会找上他。
他们还在这里说话，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猛烈敲门声，听声音，数量还不少。
曾雨田都快无语死了，“你没把他们都支走？”
钟齐冷哼一声：“那也得看别人的意愿不是。我看你和盛恢一样的德行，只顾着感动自己，从来也不管别人是不是真的愿意。”
打开门，外面果然乌泱泱围满了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急的神色，而且无比坚决。
“前辈们，我们不会走的！”
“对啊，培育强能量场也是大家的心血，不奋战到最后一刻，怎么可以走。”
“哪怕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也要陪着盛组长！”
钟齐和曾雨田对视一眼，目光遥遥望向监控里，独自守在实验室内，闭目养神的盛恢。
沉默了许久，热烈的气氛仍旧没有半点消退。曾雨田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们也不用急。模拟实验会如期举行，他也一定会安全出来的。”
明明一开始是最不相信他的人，现在竟然也能说出这么不顾实际的话。
钟齐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小陈小李，把实验区的能量监测仪搬上来，我记得综合楼里多备了一台。今天基地值勤照旧，实验区门口多加两个人。剩下的人，有家伙在身上就立即开工，形式不重要，动动脑子，没了实验区也一样能干活，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他最后看了一眼曾雨田，毫不留情：“你打开保护措施的权限是盛恢授权代理？监管组，立即撤销。”
保护措施打开以后，四十八小时内都无法关闭，所以必须严守实验区。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里面的情况如何，就全凭盛恢自己了。
沟通组的研究员来问话，说上面发来讯息询问情况。他们看着监控里，那个安然静坐的人，似乎一切都只是风平浪静。可这平静之下，藏着多大的风浪，没有人能看见。
钟齐还是选择拦住消息，没有上报。
他何尝不是在赌，就赌这一次，赌他没有信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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