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信,我是玄清观的出家人,你爸爸前几天……找到我们,他想见见你。”沈难从斟酌着用词。
“我爸?!”女孩打量了沈难从几秒,警惕地问,“哦……那他人呢?”
沈难从一顿,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学城,往旁边的林荫道走了几步,回头冲女孩招手,“来。”
女孩有些迟疑,还是停好自行车跟了过来,“您真是……出家人?道士?”
“嗯……呃……你爸他……他那个……”
你爸死了,魂附在黄鼠狼身上。沈难从有点想回到一个小时前,踹死那个要带着黄鼠狼来见亲闺女的自己,这种话让他怎么开口说。
“您真有我爸的消息?!我也在找他,已经报过案了,那边还没消息,我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接,去工地找他,他也不在,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他……还好吗?”
“燕子?”
吕老三从旁边的树丛里钻出来,两只亮晶晶的小绿豆眼忽闪了两下。
听到声音,吕云燕回过头,皱眉环顾四周,“爸?”
“你爸……在那儿……”沈难从好心伸手给她指了个方向,又把那个红盒子递到吕云燕手中,“这是他送你的礼物。”
吕云燕端着盒子,又看了看人立起来的黄鼠狼,一张脸变了好几个颜色。
“燕子……是我,是爸爸。”黄鼠狼歪着头,放轻了声音,生怕吓着闺女。
“爸……?道长?这……我爸……这听着像我爸……您怎么弄的?”
出人意料的,吕云燕脸上倒是丝毫不见恐惧的神色。
沈难从觑着她的神色,这才缓缓开口,“你爸爸的他……出了点意外,怕你一个人……过不好,所以借着这个样子,想来跟你道个别。”
“不可能……”吕云燕捂着嘴,大睁着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一家人血脉相连,虽然已经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无论如何,对着一只黄鼠狼叫爸爸还是太离谱了。
“……小路边?”吕老三用前爪戳了戳女儿的小腿。
吕云燕僵硬地转过头,嘴唇颤抖,“大……大蝴蝶。”
“买新衣?”吕老三继续念着。
“穿新鞋。”
“穿新鞋?”
“抓……抓蝴蝶。”
“蝴蝶飞?”
“……追不回。”两人一唱一和,吕云燕泪流满面地蹲下身,“爸,你……你怎么……你怎么成这样了啊?!”
吕老三叹了口气,指了指女儿怀中的红盒子,“燕子,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吕云燕颤抖着打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块精致的电子手表,盒盖里还夹了张粉色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祝燕子19岁生日快乐,父。”旁边画了个潦草的笑脸,笑得像此刻的吕老三一样笨拙。
“从来没给你买过像样的生日礼物,今天补一个。”
吕老三说着,赧然地往后缩了缩,“没想到第一次送你生日礼物是这个样子,爸爸没吓着你吧?”
“一点都不可怕!”吕云燕固执地抹着眼泪,“可是你……人呢?你去哪儿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总得……总得见到你人啊,我上个星期兼职发工资了,还给你买了件新毛衣,入秋了……天儿凉……”
吕老三竭力伸直了前爪,费力地拢了拢吕云燕的衣领,“你也知道天儿凉,出门不戴围巾,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爸……你还能回来吗?”吕云燕抽噎着。
“就……不回了吧。爸就是来……来看看你,看你好好的,爸就能放心走了。”
吕老三说着,把前爪轻轻搭在了吕云燕的手上。
“我是个没本事的爸爸,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你这么个女儿,以前下工回家,不管多累,一看到你笑着跑过来喊爸爸,就一点都不累了。爸爸相信你,以后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也能过得比我好。以后一个人了,也不要害怕,要多笑,我们燕子笑起来最好看,人一笑起来,什么不顺都顺了。”
吕云燕哭着扯了扯嘴角,最后瘪下嘴来,“你都不在……我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不在呢?爸爸一直在,要看着你开开心心长命百岁呢!道长也答应帮我了,是吧?”吕老三一边说,跑到沈难从身边,朝他使了个眼色。
沈难从并没打算把这话当成糊弄小姑娘的托词,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吕云燕抬手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像是撒娇一样,最后一次对父亲做出个无理取闹的表情,“那说好了,你要看着我长命百岁,然后等到下辈子……还来当我爸爸。”
“嗯,说好了。”
沈难从转过身去,独自走到了不远处一棵树下,刚要开口跟鬼王说话,树丛里猛地钻出一个人直接怼到他脸上来,趁着黑夜看不清长相,只觉得眼神清澈,身形高大,头上还插着几片树叶,一步步朝沈难从逼近。
沈难从吓得一个踉跄,“你干……”
“高人!法师!!大佬!!”声音高亢,露出一排白牙,笑得精神抖擞。
沈难从:“啊?我?”
“您收徒吗?!!?”
沈难从后仰,“不收。”
“收一个吧!!!”
沈难从觉得离谱,在外面不好随便破防,只好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不……不收的。”
“师父!!!”对面的男生又喊了一声。
元气满满,震得沈难从头大,“我不……贫道不收徒。”
“您都能跟黄鼠狼对话了!!我认识您!您能左脚踩右脚飞到天上!!我可看见了!!”
沈难从眼前一黑,“不是……我没有……”
还想申辩两句,跟前的人忽然矮了一截。
“?!”沈难从:“不是……你怎么说跪就跪……这么多人……”
大庭广众人来人往,虽然他们没有站在马路中间,但是这个街心公园靠近校门口,又位于大学城中心,旁边不是咖啡厅就是书店,一个大老爷们儿在这儿跪在他面前……
搞得他像个负心的道门渣男(?)
沈难从抿了抿嘴唇,“善信,收徒这种事看的是缘分,咱们之间的缘分还没到……”
“我的妈我都见着您活着的本尊了怎么不算缘分?!这得是天大的缘分啊!师父!!您收了我吧!!”
男生说着,一个头磕到了地上。
……半晌,再抬起头来,眼前空无一人。
沈难从抓着吕老三砰地关上了车门,“快开车。”
“怎么了这是?让鬼追了?”吴佰易莫名其妙地看了沈难从一眼。
沈难从喘着粗气,“不是鬼!比鬼可怕多了!””
金杯开出大学城地界,沈难从这口气才终于喘匀了,回头看向后座的吕老三,“见过女儿了,这下踏实了吧?”
吕老三点了点头,“嗯,谢谢道长,我没有遗憾了。”
“行,那咱们煽情完毕,接下来就要给你报仇了,我一定替你讨个公道!”
“啊?!什……”黄鼠狼瞪圆了小眼睛,“报……报仇?!我……我没想着报仇啊……不敢麻烦道长这么多,公道不公道的……”
沈难从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三哥,你怎么总是这样,嘴上说不见女儿,其实心里想见,嘴上说不要公道,你真的甘心吗?再说你都变成这样了,趁他这几天在这儿,你去吓死他啊!血债血偿没听过吗?!”
“我不敢啊!道长!他那间办公室里神佛菩萨的,我连那栋楼都进不去。庞老板身上还戴着各式各样的护身符,有些那样子我见都没见过,根本靠近不了一点!他们有钱,请来些道行更高更可怕的东西,别说我吓他,这几天我都快被他吓死了……”
黄鼠狼缩着脖子,耳朵耷拉下来,愁苦地蜷在后座上,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道行更高更可怕……?”沈难从呼吸一滞,想起刚进入工地时在折心镜里看到的那座棚屋。
与此同时,鬼王也跟着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你可还记得,那间挂着人皮灯笼的棚屋,那个背影,孤视之若识。”
“啊?!可庞老板一个商人,看着也没什么道行,怎么会认识您觉得眼熟的人??等会儿,刚才幻境里那灯笼是……人皮做的?!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鬼王冷哼一声算是回敬,紧接着又说,“但此处开了鬼门,定然与他有关,去,看个究竟。”
沈难从嘴角挑起半寸,“正要去找他呢,有您这句话我可就踏实多了。”
吴佰易已经快要崩溃了,副驾上一个眼睛颜色变来变去的精神分裂,后座一个说话的黄鼠狼,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想了半晌,他决定插嘴,“那个……咱这会儿怎么说?回去吗?”
“不回去,再回工地。”沈难从偏过头。
吴佰易:???
路灯的光亮划过沈难从的侧脸,只听他阴恻恻地开口,“借别人的命格,挡自己的煞,要看看他这两千块花得到底值不值了。”
“!?”
吴佰易吓得猛踩一脚油门,“不是……你冷静点,干啥啊?你还……杀人啊?!”
沈难从摇了摇头,“谁的命都是命,总要有个公道的。”
“道长……”
黄鼠狼还想说什么,沈难从转过头,不由分说地盯着他一字一句,
“吕老三,别害怕,你的公道我们给你讨。”
话音未落,一辆超跑轰鸣着从他们旁边超了车,尾灯闪得吴佰易打了个晃,然后嗡嗡几声绝尘而去,把破金杯甩出老远。
“嘿我c……我真是,闪他妈什么闪!我就看不上这帮傻b有钱人!一个个烧得慌,买辆好车恨不得把马路当飞机跑道开,有本事你真起飞一个呢!妈的!看我超不超你就完了!”
吴佰易骂骂咧咧,也狠狠踩了一脚油门,破金杯只是哀嚎着抖了抖,像个植物人猛地被电击了两下似的,继续支离破碎地缓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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