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后腿猛蹬,“嗷呜”一声蹿上了肉虫的后背。
沈难从咬牙念咒,不断燃起引雷符,在鬼域里施法的难度十倍于外界,不出几张符咒,细密的汗珠便从他的额角滚滚落下,细小的闪电一个接一个在肉虫子脚下炸开,虫子疼得四处躲闪,肉甲上的尖刺刮破了沈难从的衣服,手背上也刮出几道狭长的伤口来。
茉莉随着虫子摆动身体,连勾带爬,不多一会儿就趴到了肉虫头顶上。
“茉莉!!!”沈难从叫道,“挠它!!!”
“吃俺老茉一爪!!!”茉莉两脚狠狠勾进虫子头顶,倒吊着垂下来亮出一双利爪,抡圆了向虫子那只独眼刺了过去。
虫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猛地停下了攻击,原地踉跄几下,随着身体轰然坍塌,从被茉莉抓破的眼球中迸射出几道刺目的白光。
沈难从忍不住抬手遮挡光线,其余的道士们也被这一阵光亮晃得瞬间失明了似的,不知所措地瘫坐在地。
场面骤然安静下来。
“哇呜~”
茉莉狼狈地从血池里爬上来,用力甩了甩湿透的毛发,翘起尾巴朝沈难从跑去,“大大!大大!俺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沈难从眯着眼,伸手捞过茉莉挡在身后,脱力地歪在地上,仰头望去,大虫子半边身体落进血池,只剩前半部分趴在池边,眼球里还在不断地喷出白光,但是光线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刺眼了。
他想起燕渡厄说过,在这个幻境里,运炁滞涩无比,施法对精力的消耗是外面世界的好几倍,不过点了几张符,眼下他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张口喘着粗气。
这么一想,击穿肉虫的血甲,对于一个虚弱的鬼王来说,大概算是拼尽全力了。
那些白光盘踞在塔顶,乍然散开,像是有了实体,雪花一样飘落下来,仔细看去,一片片“雪花”竟然是无数孤魂。
它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个个面目模糊,飘荡着下落,终于迷惘地脚踏实地,过江之鲫一般穿过瘫坐一地的道士们,向着石塔出口走去。
走出去,才算得以瞑目。
何宝贤被茉莉打得鼻青脸肿,此刻恍惚睁开眼,就看到一条大肉虫横在面前,“啊!”地惊叫一声,哭喊着向虫子的尸体爬过来。
“宝昌!宝昌啊!”
何宝贤像是痴呆了似的,丝毫不在意四周怒目而视的道士们,爬到虫子身边,伸手摸了摸虫子的尖角,忽然转过身,“不对,不对,这不是宝昌……”
他摸索半天,从地上搜罗起几片刚才被肉虫撑破的人皮,“啊!这才是宝昌,宝昌!我宁愿一辈子不会说话,也不想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宝昌啊!!”
“大大!俺再去把他打晕!”茉莉见他站起身,回手摸向身后,结果竟然摸了个空,“诶?俺的夹呢?!”
“杀了你!!”何宝贤眼睛通红,发疯一样从地上抓起一把不知道是谁的剑,转身插进了肉虫的脑袋。
肉虫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沈难从感觉屁股下面的石板也跟着震了震,心里一紧,“赶紧退出去!”随着震动愈发猛烈,整个石塔竟然摇晃起来。
“这里要塌了!!”鱼翔拽起身边的小道士,“快出去!”
不等他一嗓子喊完,塔顶的巨石被摇晃得不堪重负,几声巨响,巨石垂直下落,那石头比汽车还要大,眼看十几个人都要当场殉道了,沈难从下意识抓过茉莉护在身下,死死咬紧牙关……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巨石在离地面还有几米的地方忽然碎成了粉末。
“哈哈哈哈哈!!!你给宝昌陪葬!!!”
在何宝贤癫狂的笑声中,碎石倾泻而下,连同肉虫子、血池……甚至是何宝贤自己,全都跟石塔一起,逐渐残破不堪,化为齑粉,被阳光一照,烟消云散了。
就听身后“咣当”一声,沈难从回头,还没看清是什么,茉莉首先冲了出去,“俺的夹!!”
道士们这才发现,眼前他们正坐在一片枯树林里,四下看去,哪还有什么何府山庄。
而关于那些消失的同门的记忆,也一股脑地回来了。
不为手足无措地奔向沈难从,“师兄!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胖师兄,给我讲了一晚上五行十二宫!”
“瑞云师兄!!!!”身旁响起瑞玉的哭嚎。
一个小道士怯怯地问鱼翔,“鱼翔师兄,他们去哪儿了?咱们这是在哪儿?”
鱼翔摇了摇头,眼神转向沈难从,“沈师兄,你是最早察觉的,你说他们还能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沈难从扶着枯树起身,“只怕是……跟着鬼域一同消失了吧。”
小道士们恍惚地立在原地,全都是一身血污,披头散发,两天三夜的何府山庄之旅,他们是真的见过大场面了,就是不知道以这样的形象走出小树林,外人看到会不会把他们当成一群孤魂野鬼。
大家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各自捡起散落一地的行李,每个人都跑来跟沈难从交换了联系方式,经过这一战,所有人都亲眼看到沈难从飞到天上御剑布防,救了自己的命,是个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的大天师。
“呜呜呜……俺的夹……”茉莉伏在不远处,抱着摔碎的捕鼠夹嚎啕大哭。
沈难从走上前,“茉莉,咱们走吧?”
“……俺的夹摔坏了!奶奶留给俺的夹……呜呜呜……”茉莉趴在捕鼠夹上,身上的毛跟着滚圆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看着可怜极了。
沈难从摸了摸茉莉的头,从包里拿出一件T恤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捕鼠夹拣上去,零件一个不少,打了个包,放进了行李箱,“别哭啊,回去我再给你修一修,应该还能修好。”
“唔……”茉莉抽抽搭搭,委屈地爬上行李箱,半点看不出刚才跟妖怪单挑的气势。
“咱们下山吧。”沈难从回头。
道士们点点头跟了上来,鬼域坍塌,大家手机重新有了信号,有的开导航,有的举罗盘,不出二十分钟就走到了山路上。
紧邻山路的,是一处高档度假酒店,路边有个指示牌,上面写着:苍饶山风景区唯一指定,全国TOP3超五星级度假酒店。
“他X的……”
酒店前的门童看着这一群恶鬼一样的人从大门外经过,一个个嘴里不干不净的,疑惑地挠了挠头,“啥玩意儿?丐帮大会?”
沈难从给吴佰易打了电话,没多久,那辆招摇的房车就出现在山路尽头。
道士们各自道别,沈难从上了车。
“师父,你俩这是……?”陆千迷茫地看着沈难从和他肩膀上潦草的茉莉。
吴佰易坐在驾驶座,一脸嫌弃,“咦惹……你们道士开个会开这么血腥?!”
沈难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摆了摆手,“我去洗个澡先睡了,有事也别叫我。”拎着茉莉上楼去了。
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再睁开眼,房车停在市区一处开阔的停车场里,沈难从迷迷糊糊坐起身,听到楼下陆千的声音,正在一惊一乍地在喊“陛下哥”,使劲搓了搓脸,开门往楼下走去。
走到小客厅,正对上一个宽阔的黑色背影,乌黑披散的长发在灯光里闪着莹润矜贵的光。
“……陛下?”沈难从下意识脱口而出。
燕渡厄侧过身,微微勾了勾唇角,“起来了?”
沈难从一时间有些恍惚,“您怎……怎……坐……出来了?”
“见你睡得沉,孤……我下来与他们闲谈几句。”语气清清冷冷的,倒也听得出温和。
沈难从心里咯噔一声,已经离开鬼域了,鬼王怎么还没恢复正常……
难道跟何宝昌何宝贤兄弟的决战只是一场梦幻,连他的记忆也被修改了?!
“师父!听陛下哥说,你们这两天简直死里逃生啊?!师父你没受伤吧?!咱们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陆千端了杯水走过来,一脸忧心地盯着沈难从。
“陛下哥……???”沈难从后仰,转头看向燕渡厄,“……这是什么”迷乱的称呼?
燕渡厄抿嘴,“无妨。”
这都忍了?!
“是你的徒弟。”燕渡厄补充。
沈难从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再要打的时候被陆千拽住了袖子,“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不……不是做梦??”沈难从惶然无措。
“诶!”燕渡厄起身,走到沈难从面前,手指轻轻滑过沈难从的脸颊,过处一阵凉意,“当着徒儿的面,莫要说傻话,来坐。”
沈难从瞠目结舌地被燕渡厄引着,直愣愣地坐在了小沙发上,“不是……你们都……你怎么能……”
这话不知道怎么问,怎么能不损我几句呢?这要是问出来多少显得他有点贱骨头。
“师父,陛下哥说他明天想出去逛逛,顺便买几件衣服,方便出门。”
沈难从更慌了,“啊?!?!”
燕渡厄转过头,“你同去。”
“哦……”沈难从抠着衣摆,“吴……吴佰易呢?”
“这儿呢!”吴佰易的声音从车窗外响起,“起来啦?我给茉莉修夹子呢!摔得有点严重啊!”
“哥,实在不行别修了,我找人给茉哥换个新的,航空钛合金,绝对比这个结实啊,人家陛下哥都说了,摔得稀碎,没法修复了……”陆千探出头去。
茉莉正趴在吴佰易身边,一听这话,呜哇一声又哭了起来,“奶奶诶!!!”
“茉哥别哭啊!给你搞个展示柜,咱们把这个收藏起来,防腐防潮!别哭啊!”
“底座都对折了,你这真没法弄啊茉莉!”
“奶奶诶!!!喵呜呜哇哇……”
沈难从坐在这一地鸡毛的混沌里,脑子像裹了浆糊一样,他抬起头,对上燕渡厄的目光,“你……好了?就……出来了??”
“嗯。”燕渡厄压低声音,轻声说:“在鬼域中运炁似乎打通了灵骨修复的关窍,恢复大半了……”
他对沈难从笑了笑,抬手轻轻点在沈难从鼻梁一侧,“玄玉,谢谢你。”
沈难从肉眼可见地迅速红温,腾地站起身,一边说这“我我我去洗个脸”,仓皇逃离。
猛地关上洗手间的门,沈难从靠在门上喘着粗气,“有……有病吧!吓……吓死贫道了……”
他拧开水龙头,猛地往脸上泼了两捧水,抬眼盯着镜子,“好端端的跑出来发什么神……诶?”
只见鼻梁一侧刚才燕渡厄手指轻点过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一粒小黑痣,比芝麻还要小一些,上一次沈难从看到,还以为是沾了香灰,这回再看,比之前清晰得多,似乎是从来就应该长在这里一样。
沈难从凑近了镜子,手指在小痣上使劲搓了搓,“这啥啊到底?!啥时候长出来的?!右边……右边长痣……妨夫?还是少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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