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恼火起来,打断沈难从,“孤也未尝想到会有此番境遇,你这蹩脚的牛鼻子,废话怎的这样多?!”
因为你用的是我的身体!
沈难从听他直接当面捅破自己蹩脚的真相,自尊受挫,还有点委屈,语气又硬起来,“那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从我身上下来!”
“上香。”
“就这?”沈难从迟疑,“不用……做个法事,画个符什么的??”
黑影有一瞬间无语,深吸一口气,“如今尚需时日,待灵骨痊愈,孤自会离去。”
“灵什么?”
“灵骨。”
这又是啥……
沈难从一哽,“那好吧,那……您给我开了心通,作为回报,我可以给您上香……但是咱们可事先说好了,香我可以上,买香的钱您得自己赚,毕竟我是个蹩脚的牛鼻子。”
“放肆!”黑影忽明忽暗,在空气中滋滋两声,打出几个微末的火星来,语气虽然强硬,声线却比刚才缥缈了许多,一副快要耗尽气力的样子。
生个气还挺消耗能量的是吧?
“还鬼王呢……”沈难从心里有了底,开始顺杆爬,“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横竖您也跑不了,我能力也就这样了,咱们各退一步,我接活儿的时候您给把把关,也费不了多大事,到时候赚了钱,咱们五五分。”
“孤全都要。”黑影咬牙切齿,一股骇人的灵力在沈难从的脑子里炸开,炸得他眼冒金星,差点站不稳。
“那不成,”沈难从一手捏着香,扶在墙根上依旧嘴硬,“我是出力的人,你用的全是我的身体,要是一分钱都没有,到时候我饿死了,就没人给你买香火了!”
黑影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撤掉了威压,“也好,但你也休要继续放肆!否则,孤大可将你……”
话说到一半,鬼王似乎暂时耗光了能量,黑影陡然变淡,消散在了空气中。
人在未知的时候才最容易感到恐惧,一旦亲眼瞧见,就会发现也就那样,何况他跟鬼王还达成了以肺相许的交易,为了请这尊大神离开自己的身体,修好什么灵骨,他还得抓紧更努力一些。
这么想着,他打电话给吴佰易,“下礼拜的超度,老时间来接我。”
吴佰易吃了一惊,本以为经过今天这场法事,沈难从好歹也得缓两天,没想到这么快就重整旗鼓,一股子要跟天下鬼怪宣战的架势。
沈难从也没多解释,只说自己的强来了,有靠山谁都不怕,就挂了电话。
比起这些,沈难从眼下有更急迫的事情——师父已经两天一夜没消息了。
以前老头儿再不着调,但凡出远门也会给他留点音信,不像这次。
他推开师父丹房的门,开了灯。
师父的房间像昨天早上他离开的时候一样,被子胡乱堆在床角,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黑着屏幕,还是打开的状态。
沈难从胡乱按了两下键盘,没想到机器一声轻响,屏幕竟然亮了。
看来老头儿出门前连电脑都忘了关,电脑自动休眠了。
屏幕上赫然一个word文档,开头就是两个大字:逆徒。
“嘁。闹了半天在这儿等着我呢,一把年纪还整上高科技了。”沈难从皱眉,拿起电脑继续看了下去。
逆徒:
为师遇到了大机缘,现在要去云游了。
不用找我,反正你也找不到。
另外,一直没跟你说过,你的根骨稀碎,根本不适合修道,要是没什么事,赶紧还俗找个班上,别再继续当道士了,这条路不适合你,切记切记。
再另外,万一你实在想不开,还是想干这个,师父给你留下一柄天蓬尺,就在抽屉里。
如果有缘分,你我师徒此生兴许还能再见。
师父益明
沈难从郁闷地拿着电脑,横看竖看,字里行间都看不出一丁点弦外之音。
失联了两天一夜,字条短信没有半个,结果搞出一个word通知他“找个班上”?!
沈难从心口空了一拍,师父这是……不要他了。
回来的路上他还很兴奋,想赶紧告诉师父,他的机缘也到了,心通已开,但是这老头怎么说跑就跑,还跑得这么利索。
想着想着,沈难从鼻子酸了,“怎么回事啊!?我以后万一比你强呢!”
他打开桌旁的抽屉,从里面掏出那个老旧的天蓬尺。
他认得这个,师父时常握在手里盘,把个木头盘出了玉质,有一层又硬又亮的透明薄膜在上面,光可鉴人,看上去是很老很老的物件了。
小的时候,每次他背不出经,师父就用这把天蓬尺抽他,抽得他满正殿躲,躲到肚子饿了,就跑出来跪在蒲团上哭唧唧地跟祖师告状,师父总会趁这个时候拿着零食从他背后冒出来,一边给他抹眼泪,一边骂他不长进。
后来长大一些,师父怕他没文化,送他跟别的孩子一样去读书,自己做木匠活儿给他赚学费。
他还记得跟吴佰易刚认识的时候,两人打架被叫了家长,老头儿一身道袍出现在办公室,举着引雷符要劈死这个逆徒,连隔壁办公室的老师都赶来看热闹。
沈难从心里清楚,他从小无父无母,是师父一手带大的,看着不靠谱,其实宝贝着呢。
以前听老头儿开玩笑,说等自己飞升的时候让他亲手超度,但是从来没想到师徒的分别竟然这么荒唐又潦草。
沈难从忿忿地把天蓬尺攥在手上,冲着电脑挥舞,“我才不还俗呢!我……我根骨好着呢!我心通都开了,以后变成……变成……”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变成大天师!随便一掐就算出你的方位!然后御剑满世界飞!飞到你面前吓你一跳!”
沈难从越说越气,彻底绷不住了,一整天的恐惧和委屈全都涌上来,没着没落地落在个“再见”上,连带眼泪都不受控制,干脆举着电脑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沈难从终于说服自己接受现实,把天蓬尺连同师父的笔记本电脑一股脑抱在怀里,关了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陛下。”沈难从躺在沙发里,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就跟鬼王说起了话,“我不想给您上香了。”
沈难从觉得心里的鬼王似乎起了一股火气,声音都冷了几分,“放肆!你一个出家之人,难道不懂言出必……”
“要是吃不到香火,您就得一直留在我身体里了吧?”
“……哦?”鬼王一顿,不动声色地嗤笑一声,“不急着让孤离开了?”
沈难从伸手抓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接着把胳膊架在眼睛上,就这么仰靠着,听着电视的声音充满房间,没再说话。
一直到半夜,沈难从突然从沙发上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斜靠着睡着了。
眼前的电视里正在放着一部老掉牙的韩剧,一个现代装女主跟一个古装男主正撕心裂肺地抱在一起,卡机嘛卡机嘛地干嚎。
沈难从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关上电视起身往床边走。
走出两步,身体调转方向,又走回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沈难从这才想起身上还带着一位,瞬间就清醒了,“陛下,我……咱们得去床上睡觉。”
电视比鬼王先给了他反应——
屏幕重新亮起,现代女主的大特写对在镜头上,眼泪鼻涕哭了一脸,“卡机嘛拉古!!!(不要走)”
沈难从后仰,“您……好这口?”
片刻后,脑中传来一声急躁的答复,“多嘴多舌,你自去睡你的,孤的精神好得很。”
沈难从挣扎着起身,可是身体压根不听他的,屁股死死焊在沙发上。
“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睡沙发也行。”沈难从安慰自己,忍着一肚子脏话闭上了眼睛……
根本闭不上一点。
不仅眼睛瞪得像铜铃,沈难从甚至不齿地感觉到,他身体里的鬼王,这会儿对着这个有人在里头说话的方形大牌匾可激动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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