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曲折的长廊。
席面离得不远，远远便瞧见乌泱泱的人群戏台子，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戏台上正唱着麻姑献寿的戏码，贺州一眼便瞧见了为首的老夫人，整了整衣衫，几步跨越过去。
“孙儿给祖母请安，贺祖母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掷地有声。
众人目光齐聚，安静下来。贺老太太乐呵呵的开口，“快，快起来。”
招手让人来到跟前，急忙向着众人介绍，佯装带着嗔意，“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孙儿。”
谁人不知贺老太太最疼的便是这唯一的孙子，要知道世家大族重视子嗣，更重视功名。
哪怕只一个优秀的子嗣，也总比一堆中找不出一个成器的强。这贺家哥儿也是天资聪颖，学堂中的翘楚，此次放榜，怕是前途无量啊。
来宴的都是人精，连忙夸赞着，逗的贺老太太直摇头大笑。
“上次瞧见还是个孩子，如今竟这般大了，老夫人真是说笑了，我瞧着分明是一表人才啊。”，二房吴氏满意极了，开口打趣道。
“这是你岑家二婶婶，快去拜见拜见。”
贺州点点头，抬步走近，扫过一排的人，眸中一丝精光闪过，"大婶婶安，二婶婶安。"
温氏点点头，心道是个才貌出众的。脸上涌过一丝笑意，一一介绍，"这是你柳依妹妹、岑雪妹妹还有我的侄女慕家妹妹。"
"妹妹们妆安。"，贺州半拘着身子作揖，唇角上扬，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贺哥哥安。"
"贺公子安。"，几人行礼后，抬头，这才敢仔细看眼前的人，却也只是几眼。
贺州的目光扫过一周后，朝着岑柳依微微点头。
直挺挺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岑柳依羞红了脸，可这样多人看着，她碍着礼数不敢有所动作，心中暗斥此人好生失礼。
两人这样倒让人不自觉想起话本中的男女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郎才女貌。
这场面可急坏了慕烟。生怕两人看对了眼，到时可就难办了。轻扯了扯柳依姐姐的衣袖，迫使她回神。
贺州也如同反应过来了一般，低下头。这样的反应落到旁人眼里，便又是一番景象。
贺老太太嘴角上扬，乐的笑出了声。望向一旁的嬷嬷，点点头，使了个眼色。
宴会之上，男女对席而坐，像是有意安排，岑家与贺家正是对立，这也导致了慕烟一抬头，便与对面的表哥、贺州视线相撞。
"柳依妹妹，请。"贺州道。
对面时不时的举起酒杯，岑柳依哪怕不想如此高调，也不好回绝。怕失了体面，只能礼数做足的回应。
"贺哥哥好生偏心，与姐姐喝了许多杯了，莫不是看不见我？"，岑雪娇俏道，尖细的声音格外的显眼，惹得本就八卦的众人频频眺望。
"是我的不是。"
贺州爽然一笑，站起身来，眉梢挑起，白皙的脸庞沾了些红晕，"雪妹妹，我自罚一杯。"
紧接着又倒了一杯，清酒流入杯盏，丝滑如带，"慕家妹妹，请？"
深黑的眼睛盯着她，透着些意味不明。
上扬的语调让感人到不适，慕烟微微点头，轻抿酒杯，直至放下酒杯坐下，都未向对方望去。
越是这种浪荡子，越不能太过遵守什么礼仪，否则就如柳依姐姐那般被架住。
男子微微愣住，眯起双眼，只一瞬，眼中的不明意味仿佛从未有过，唇边的弧度愈发深。
岑家表姑娘……
眸中情绪一闪而过，婚事未定，他不敢松懈，谨慎的藏起心绪，转头又举杯朝着岑逸。
后者浅浅一笑，盯着他。双手扶杯一饮而尽，像是对刚刚之事毫无察觉。
贺州心虚的摸摸鼻子。
好险，怎么就忘了身边还有个这么个人，不敢再向对席望去。
*
席面过去大半，有人已微微发醺。
酒席中微醺是人最口不择言的时候，以防有人酒醉胡言乱语失了体面，贺家也早已备好厢房，以备有人不胜酒力可休憩片刻。
特别是这些年轻子弟，或许在家都不见得能喝几杯，谁又能知道醉了是个什么样子。
这不，就有了喝多了撒酒疯的。
"林家哥儿这是喝多了，来人，扶下去休息。"，老太太在上首发话，语句带着些不快。
慕烟无心关注席面之事，眼看着柳依姐姐越喝越多，虽只是些果酒，却也是容易醉人的，不禁有些担心。
"三姐姐？可有不适？"
"无碍，我出去透透气便好。"，岑柳依摇摇头。
"我陪你。"
"无甚大事，你我一起出去难免惊动，我就在旁边走走。"，柳依摆摆手，揉揉脑仁儿。
慕烟只好作罢，眼瞧着三姐儿请示温氏退了出去，自己可就惨了。姑母一会瞧见个俊的便要旁边的嬷嬷记下，一会又瞧见个老实的也觉得不错。
“烟儿你瞧，我看来看去，就数这个最俊。”
"姑母。"，慕烟脸飒的一红。
"就瞧瞧，快。"
无奈，她朝着方向望去，许是动静大了些，正好与那人视线相接，微微愕然。
是他？
周霄云，上一世里曾见过几次，却都是极落魄的时候，与眼前这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模样大相径庭，怪不得她一直没有注意到。
对面的人弯唇扬了扬眉。
他瞧着眼前小姑娘一副发怔的模样，举过一旁的酒樽，昂过头一饮而尽，眼神却依旧似有似无的落在她身上。
……
慕烟：“姑母，三姐姐这样久没回来，怕是不妥，我去看看她。”
“去吧。”，温氏也觉时间久了些，点头同意。
“表姐姐，我与你一起。”，岑雪见状跟上。
她为这场生辰宴，起早精心的打扮，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忽视，那贺家老太太不大搭理她就算了，毕竟嫁过来的是三姐姐不是她，可凭什么那个老太太还要多嘴夸她慕烟一句。
“狐媚子！怎么放弃了我大哥哥，就又来勾搭别的男人？”，眼见四处无人，岑雪忍不住露出真面目嘲讽。
“四妹妹慎言。”
“谁是你妹妹！”，她见慕烟不搭理的样子，以为是说中了，更加嚣张起来，“不过是借住我家的孤女，真把自己当小姐了？也不瞧瞧自己，周小将军能看得上你？”
“闭嘴！”
慕烟找遍了周边，都没见柳依姐姐的踪影，本就焦急，生怕出了什么事，身边的人不帮忙反而一直叽叽喳喳的，没由来的心烦。
“你……”
“我是来找柳依姐姐的，你若是不想找便回去。”，许是走了一圈有些累了，语气带着些有气无力。
若是重生前的她，定是要顶回去的。
可现在的她知道了姑母的难处，丈夫不爱，仅靠着老夫人的愧疚每每替她撑腰，可这愧疚又能支撑到几时呢？
上一世自己太笨，不懂，惹得姑母事事为她操心、善后。如今再次面对岑雪三番两次的冷言嘲讽，她已是极尽忍让，不想再让姑母难做。
被堵住的慕雪气极，一个外人也敢与她过不去，抬起手掌就要落到慕烟的脸上。
“岑四小姐好大的威风啊！”
不远处不可一世带着些傲气的声腔。
岑雪心下一噔，她方才明明瞧着没有人了。
转过头，说话的正是她找茬的话题主人公周小将军，身旁还站着……大哥哥。
岑雪慌忙藏起手。
她从小在岑府肆无忌惮，却唯独杵大哥哥，人人都说大哥哥为人最是温润有礼，脾气最好。
可自从她八岁那年一次顽皮打碎了他的一副茶盏，平时那样温柔眼睛竟也能露出那样的神情，愣是将小小年纪的她吓病了，事后也曾悄悄观察过，似乎一切都是幻觉……
又心虚的掩了掩手臂，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岑逸扫了一眼岑雪，将目光停留在慕烟身上，素青色的衣裙有些凌乱，软糯的样子让人手心发痒……
岑逸握住拳头靠在身后：“母亲差我和你说一声，三妹妹被丫鬟带入厢房休憩了。”
慕烟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朝着两人行礼，柔声道，“是，那我去找姑母了。”
岑逸一声轻“嗯”，目送她走远，无甚异样。
“岑兄真是艳福不浅啊！你这表妹可真是个妙人儿。”
人还未走远，周霄云朝着背影言道，声音不大，慕烟却能刚好听清。凹凸的石子路，险些摔着，脚下的步子愈发迅速。也未听清后面的人又说了些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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