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村子逐渐热闹了起来,吴将军听着不知道在哪家耀武扬威的大公鸡明亮的打鸣声,“喔喔喔”中夹杂着不明显的嘎吱开门声和细微的交谈。
吴将军大摇大摆的在灶房里转悠了一圈,把灶房里有的东西全看了一遍,脑子里翻着醒酒汤的方子。
他可是跟书生说过要做醒酒汤的!
若是做不出来?想到那个三分嘲弄三分揶揄三分平淡,再加上明晃晃的“果然你就是做不出来”的眼神,熟悉的怒火上涌的感觉就仿若火山喷发。
吴将军农家出身,加入起义军一晃三年,他也不知道在此般年景下,本就过的苦的百姓还能有什么。
他不太抱希望,随口问道:“大爷,有什么解酒的么?”
当家的一听,对刚走回来的老婆子使了个眼色,老婆子正巧听着了吴将军的问话,笑呵呵地搭话:“这位将军可问对人了,我家老头子就爱喝两口酒,喝完了第二天就不舒服,我们这些泥腿子哪跟官人老爷们一样,有好东西做解酒汤,也没处问,可不就得自己琢磨。”
“诶诶诶,老婆子说什么呢,人就问你一解酒汤,啥都给你说出来,还不赶紧的,给将军拿做醒酒汤的东西去!”
当家的怒了,当他不要脸面的么,这老婆子瞎叨叨的,什么都说,没个把门。
老婆子瞪了他一眼,两人大半辈子过来了,大哥不说二舅,谁不知道谁啊,不就是要面么?她老婆子可不怕这纸老虎!
当下就“哼”了一声,“得得得,我不说你,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要这么抹不开面,你就撑着吧。”
说罢,拉着在旁边帮忙的儿媳转身进了院子旁边的一间屋里。
吴将军将这座屋子都看过,屋子有几个门关着,老婆子和她的儿媳进的就是其中一间。
不多时两人回到了灶房,手中捧着用油纸垫着的东西。
“这是……干菊花?”吴将军看了眼,很快认出油纸中的白色和黄色的干花。
这东西好得,现在正是当季,不说这里,就是他从根据地跑到灵越村的路上都见过不少。吴将军也听人说过,干菊花能迎来泡茶,解酒倒是没试过。
常年和首领拼酒的吴将军说起来也是做醒酒汤的能手了,军中多兵士,女眷都被安排在别处,有时一训练结束,发现时间已晚便留在校场附近休息,有些时候也会尝试娘说的只有大人才能喝的酒,但喝多了一天不喝酒憋得慌,第二天起了也难受,女眷不在大老粗门哪会注意到他不对经,只当他情绪不佳,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不知不觉练出了一把……煮醒酒汤的好手艺。
但手艺再怎么不好,没有材料,他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吴将军看着那些干菊花,一狠心泡了一壶出来,反正也没人能证明这个不能解酒,只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干菊花还能有这作用呢。
他犹犹豫豫想要开口询问,最终还是没问出来,毕竟老人家一片好意,他总不能拒绝。吴将军捡了几朵出来,扔进一个粗瓷水壶中,水壶整体通黑,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舀了一勺热水倒进去。
干菊花逐渐舒展了身姿,一朵朵小巧可爱的花飘在水面上,在黑色的壶底倒映出小菊花的身影。
透明而无声。
茶水慢慢散发出属于花的清香,有点勾人,闻起来像是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棉被,缠绕在身上,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吴将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宿醉的身体在菊花茶的舒缓下终于没有那么无力,也想起还有人等着他去送解酒汤呢。
他装了一碗,放凉了些才端回去。
*
幕僚先生等了好半天了。
他是不信吴将军会把他忘在一边的,毕竟他掌握着吴将军一箩筐的黑历史,以他对吴将军的了解,这个自恋狂再怎么粗神经也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黑历史给别人的。
所以幕僚先生拿了热水给自己净身之后,换了身衣裳就等在了房间里,他可不想一个人傻站在外面等人——那家伙绝对不会在短时间内就把醒酒汤拿过来。
这是他多年的经验教训!
果然,幕僚先生估摸着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才看见吴将军手里端着一只碗走过来,他完全不像表现出什么意外,惊喜之类的表情给面前这个高高抬起下巴,仿佛给他端了一碗解酒汤是多了不起的事。
可吴将军不得句话就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幕僚先生虚抬了下眼,捧读似的说了句:“多谢将军,将军对臣下真体贴。”
吴将军眯了眼,棱角分明的下颚又抬了起来,“你还不知道我,我一向重视部下。”
幕僚先生在吴将军视若无睹的眼皮底下抽动了一下额角,默然无语,把碗里的菊花茶喝了个干净,剩下几朵小菊花躺在碗底,仿若被摧残过的小可怜。
在村民们的热情招待下,吴将军吃完了早饭就和幕僚先生出了门,等在了昨晚喝酒的地方。
村子就那么大,能站十几几十人的地方也就这一个,不然怎么会在这地方聚会喝酒,不多时,起义军们不约而同到了这里。
他们的神色都不太好,昨儿个喝了酒,多人站在一起,原不明显的酒气都变得刺鼻起来,让吴将军呼吸都困难起来,他退了几步,想离远点。
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和昨天不同的衣服,就算如此,酒味还是有些的,人多也就明显起来,吴将军向他借住的人家借了个装菊花茶的容器,几人抬着到了军士们前面,也拿来了几只碗,让人排着队分发下去。
喝完了菊花茶,军士们都清醒了几分,连眼神都清明了,开始有焦距,再休息一个时辰让众人都吃了早饭便告别离开。
经此一遭,吴将军连带着军士们都很相信,这一次攻打灵越村的战斗会很顺利,电光火石间就能拿下,这样的自信一直到了他们遇到第一个陷阱。
“哈哈哈哈哈,他们,哈哈,他们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当了。”时柒捂着肚子,半弯着腰小哥不停,略一低头,额头就碰在特意支在城墙上的望远镜架子上。
不只是他,时壹都微微勾起唇角露出点笑意,其余的人也笑着,还表示出些许惊奇来。
时渊看看坐在众人身后的顾兮兮,她的状态非常轻松,对于灵越村被扬言要攻打的消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或许可以说她对自己,对村子有强烈的自信心,又或者可能是对村子没有一丝一毫的认同。
不论是谁,都希望是第一种。
不,绝对是的!
时渊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勾着唇,脸上是全然爽朗的笑容,眉梢上挑,露出属于少年的意气。
“我听说起义军的将军姓吴,有着极厚的气运,传闻中他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一城,跟随他的军士是虽有军队中最安全的,那个首领明显看中他这一点,才会放他当什么首领座下第一人啊。”
时渊淡淡说着,笑意似乎是在嘲弄着谁,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
“据说前不久有一次起义军和反叛军打了次仗,起义军在那个姓吴的将军带领下没有一丝伤亡,而反叛军是因为不明原因全部陷入了昏迷,就像是有人提前知道他们的计划,才会被人下了迷药都不自知。
和这样不靠一次次战斗得来的胜利太过轻易,我不相信这群没打过几次仗的奶娃娃能把我们打趴下投降!”
时渊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清澈透亮,泛着明亮的水纹,好看的有些过分了,说出的话掷地有声,语气里满满都是自信。
他也确实不该不自信,城墙上每一个垛口都架着一个炮,护卫队也经过一段时间操练,行动间显示出艰苦训练之后的痕迹,魁梧有力的肩膀肌肉突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村子里混进来的想做地痞流氓的家伙都知道胆敢在护卫队面前作乱就是找死!!!
眼下吴将军一行人还不知道他们将遭遇什么,还在满怀信心地前往真正的灵越村所在。
吴将军的气势时强时弱,但他们的却还没有到达灵越村,因为他们好像不时会遇见想请他们吃饭,或是碰到个什么突然出现的无伤大雅的陷阱。
“小心,又有绊马索,小心马蹄下!”幕僚先生疾呼,手上一拉缰绳,马头被牵引往上抬了上去,骏马随后停下,将将刹住马蹄,幕僚先生下马一看,就差那么一点他非得连人带马摔出去。
要不是前面的陷阱抬高了每个人的警惕心,他估计不死既伤,吴将军略有些烦躁的握紧了缰绳,想他三年顺风顺水下来,他对不顺利的事容忍度低的不可思议,被人顺着仿佛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显得有些可怕。
就像穷人乍富,一步登天,往往没有什么让他们缓慢适应变幻的身份的时间,往常的生活模式在瞬间就被打破,他们要操心以前遇不到的事情,时间、空间相应被挤压。
这很容易就会让人犯错,现在也是一样的。
顾兮兮缓缓勾起了唇,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未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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