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蒋鹏程的眉心跳了一下，语气中透出用力过猛的不满，“大人，你的回答能告诉在下了吗？”
顾兮兮抬眸，握着折扇的手放在身侧的木盒上。
蒋鹏程不由跟着她的动作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木盒子，没有任何精细的雕琢，连锁扣都没有，只是接口严丝合缝，好像不想任何一点空气接触到里面的东西一般。
那里面放着什么呢？不会是这几天顾兮兮带来的人一直在找的东西吧？
蒋鹏程下意识的思考起来。不过片刻，他回过神来，掐断思绪。
如果蒋鹏程再大胆一点，没准他会得到顾兮兮不加思索的答案。
毕竟身为由系统变成的人类，顾兮兮向来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心思的，叫她隐瞒也隐藏不了多久。
这是时渊观察了两三日后得出的答案。
所以，顾兮兮在注意到蒋鹏程的视线后，想起自己的收获，难得给了对面一个笑：“可以啊，不过你并没有跟我说，你想要问的是什么。”
蒋鹏程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茶水震动了一下，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波纹，如同他现在的心情。
说实话，如果可以，他想立马丢下这里的一切，回到国都，守在姐姐的身边，就算他知道那个男人一直在姐姐身边保护她，蒋鹏程也不能放心。
但是，他知道这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他的姐姐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会对他失望的。
蒋鹏程绝对不能容忍姐姐会对他失望这件事情。
所以，他来找据说拥有无数奇能的顾兮兮。
接收到顾兮兮的注视，蒋鹏程清了清嗓子，摆正了精神：“在下的目的说起来不复杂，相信在您到江县之前或许见过名为申毅的人，那是从在下这里出去的侍从。”
顾兮兮抚摸着木盒的一个尖角，按的重了便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红痕，她没有在意，好似也没有任何痛感。
良久，她想起自己早晨才想起过这一号人物，但或许是印象并不深刻，这会儿，她仍旧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
顾兮兮没有为自己忘记这个家伙而感到任何愧疚，冲着蒋鹏程点下头，说道：“我记得他，所以，你的目的？”
蒋鹏程笑了一下，温润的双眸注视着顾兮兮，仿佛心里眼里都盛满了她的影子。
“就像申毅说的那样，在下希望您能借给江县一些粮食，让江县的人能撑过这个夏天。”
“就这样？”顾兮兮将木盒捧起来，白皙精致的双足从紫色襦裙下方露出来，在空气中自在的动了动，“我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粮食借给不认识的，没有为我创造任何价值的人，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蒋鹏程沉默片刻，像是被打败一般，多情的桃花眼里露出无奈：“……在下希望您能同意让江县的百姓们同样荫蔽在您的领地之下，不再受饥饿，灾祸之苦。”
顾兮兮不置可否，清淡的脸色看不出意思，蒋鹏程感受到一点焦急。
“他们能给我什么？”顾兮兮再次询问。
蒋鹏程沉思，抬起头说道：“据在下所致，您带着跟随在您身边的人占领了灵越山，虽然在下不清楚为何灵越山拥有那么资源，却在您出世之前无人窥探，直到您出现之后才逐渐为人知晓。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虽然有人跟随在您身侧，而那个叫虞生明的武人带回去的百姓也算不上多，想必您缺少人手。
而江县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比跟随着您的人多出不少。只要您能接受，在下会让他们自愿跟随您回山！”
说着，蒋鹏程面上激动起来，而眼神丝毫未变。
顾兮兮看了一眼，和以往一样，没有在意，她道：“知县大人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的确缺少人手，你说的条件我同意了。”
蒋鹏程猛地站了起来，两手捏了又放，讷讷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激动得好像难以自己。
“出去吧。”顾兮兮打开木盒，里面是两三枝被折下来的紫色小花。
这是她早上带人出去采的杏李，她现在手里只有一盒，剩余的都被放置在空间内，用冰块保存着。
蒋鹏程站起身，识趣地打算离开，但看见顾兮兮手里的东西，问了一句：“大人手里的是什么？”
顾兮兮撑着下巴，抬眼看去：“杏李，江县附近采来的。对了，忘记说留下一部分人替我培育杏李，粮食我会固定送来，其余人跟我去灵越村。”
蒋鹏程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定定的看着杏李几秒，才宛如重新复苏的柳，微微躬身，自觉进入了新的角色：“在下知道了，会替大人办好。”
说罢，蒋鹏程转身离开，轻轻合上了门。
门内，顾兮兮看着被屏风遮挡住的房门，手指点着紫色杏李花，许久，她轻哼一声，啪的一声关上了木盒，将仅剩下的一盒杏李送入了空间。
“人类还真是狡猾又可怕。”顾兮兮低低的感叹一句，又侧过头望着天空，“不过看在杏李和美景的份上，暂时原谅那只狐狸好了。”
空中繁星点点，月华万千，美得不可方物。
系统中心同样也有黑天白夜，但是虚假的天幕不可能比得上真实的天空。
曾经在某个夜晚，她同样坐在窗边，望着天幕，没有一点星光，也没有如小世界里一样的月，只有浓墨重彩的黑，所以每次和宿主去往小世界的时候，她总喜欢在空闲的黑夜里通过宿主的意识海看看外面的天空。
也真是奇怪了。
顾兮兮撑着下巴，打了个哈切，又看了一会儿才起身去睡了。
而蒋鹏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此时他的精神莫名有一点亢奋，好像有一只狐狸奸笑着撩拨他的神经，在耳边呢喃奇怪的梵语。
他收回去往卧房的脚，径直转身前往书房。
坐下后，从桌边堆叠的竹简中抽出一卷看了起来。
“大人，容裴青提醒一句，夫人叮嘱属下要看着大人按时休息。”裴青被面罩挡住的下半张脸看不出表情，只是双目灼灼的盯着还在书桌后努力的男人，直到蒋鹏程忍不住放下竹简回视过来，才算结束。
蒋鹏程整理了一下看完的竹简，语气温柔似水：“你是打算特意写信，偷偷向姐姐告状吗？”
看出自家主子“你居然是这样的裴青”的眼神，裴青不由抽了抽嘴角。
或许是自觉能够放下江县这个盘不活的死水，现在的蒋鹏程好像解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封印器，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子说不出的“矫揉造作”。
裴青梦回姐姐面前小乖乖，背后大魔王的十八岁前的蒋鹏程。
虽然对待认可的人会极其护短，但是吭起外人来却毫不留情，蒋鹏程就是这么一个人，即使他的气质看起来再怎么和夫人养的白色长毛猫仙气飘飘的模样相似，却也不能否认裴青追随的主子是个能在官场中来去自如，被多位老狐狸精认可的狠人。
遥想当年堂上对簿十多位言官不落下风，整顿官场风气初见成效，被当今认证为怀刀，一件件一桩桩，不论抓哪个官员，都能捧出一把辛酸泪，念叨个三天三夜还嫌时间不够。
若是想要更加了解，裴青会推荐国都出版社出版的关于蒋鹏程事迹的合集。据说这家出版社是夫人开办的，他也不知目的，不过夫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深意。
咳咳，扯远了，总之他的意思是蒋鹏程虽是个人，但从前只要夫人不在，大多时候都在不做人。
凭借他跟随蒋鹏程多年的经验，这个时候他就想不做人，无论裴青怎么回答。
“哈哈。”裴青干笑了两声，“大人，我跟随大人多年，您是我的主子，我怎么会不经您同意上报给夫人。”
蒋鹏程挑了挑眉，幽幽的笑了起来，儒雅俊秀的眉眼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瞩目，但房间内唯一能欣赏的人此刻却没有心情。
他快速地转动脑筋，希望能赶在蒋鹏程说出什么令他足以脚趾扣地，恨不得从此消失在人前的话之前找到堵住那张不说人话的破嘴的回答。
唉，不求从前甜甜叫他哥哥的小家伙能回来，至少之前表面装装儒士的大人能够回来吧。
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顶着蒋鹏程似笑非笑的目光，裴青嘴一瓢，话语脱口而出：“大人，您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我没有想向夫人上报，是时叁，没错，就是他，是他逼我写的，说是报复您故意冷落他……”
蒋鹏程：你在说什么鬼话？？？
“时叁？他还没走？”蒋鹏程震惊。
这段时日他从没见这个人在外晃荡，本以为早就因为碰不上乐子离开了，没想到他居然还在。
想起时叁那天坑走的东西，蒋鹏程面色难看，落在裴青眼里，他心中大呼不妙，他也没想到蒋鹏程完全不知道整天待在院子里的时叁没离开啊！
蒋鹏程深吸几口气，勉强撑起一抹难看的笑：“不管他，你听我吩咐，尽快让江县的百姓分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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