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沈时白的眼睛，程露垂眸笑了笑。
大抵庆幸她从小到大受到的偏爱太多，父母宠爱、朋友间众星捧月，就连感情上，除开和周臣那不完美的收场外，她也没受过委屈。
享受偏爱几乎已经成为她习以为常的事。
所以程露不会产生错觉。
沈时白是个带着完美面具的温柔绅士，他教人挑不出错，周全妥帖，但那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程露看不透，自然不去轻易碰。
餐后茶话会尽兴到8点半，沈母重礼节，不肯再多打扰。
临走时程露送人到门前，单独拉住沈时白。
双方长辈各站身后，听不见夫妻俩说什么，只看到沈时白不舍，去而复返，俯身又将程露拉进怀里，抱住告别。
情人间的告别，总会带着些依依不舍的留恋，不需要表现太多，只需拥抱的时间稍许久一点就好。
靠进沈时白怀里时，距离过近，程露嗅到他颈间冷调的香，沿着男人利落整齐的后颈发际，延伸进他生长茂密的发间。
沈时白手臂的力度很轻，两人间守着礼貌的距离，唯有温热的鼻息凑近她的耳廓，低声说：“劳程小姐费心。”
“应该的。”
程露微微踮着脚，回敬他先前的原话，双臂从男人宽阔的肩上放下来，她笑着送他：“沈总慢走。”
沈时白掌心握着盒子，转身回到车里。
见他独自过来，沈母仍透过车窗看程露，低声问他：“露露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沈时白吩咐司机开车，说：“婚礼前，她想多陪陪父母。”
他将个盒子递给沈母，“程露送给您的见面礼，她脸皮薄，教我转交。”
婚礼之前暂不同居，沈母能理解，还记得提醒他，“露露家里严，那你往后在她父母面前，再喜欢也还是克制点，以免显得轻浮。”
沈时白着实没想到牵出母亲这般说辞。
他勾了勾唇，温声应，“我知道了。”
*
休假结束后，程露重返公司。
虽然没能如胡森预期的那样，大杀四方直接干死路循，但休息期间她同港城梁氏取得联系，争取下来第三季度的合作会谈，也算是个漂亮的回马枪。
她这边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没空和协议老公沈时白增进感情。
沈母那边在市里逗留几天，眼里只见沈时白从没主动联系过程露，哪怕偶尔在家办公，他也一心扑在工作上，电话都没打过一通。
夫妻俩互不相干。
这……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谈恋爱的？
沈母不能理解。
当天和冯老师约完下午茶回到家，看见居家办公的沈时白，做母亲的终于忍不住替他着急。
“时白，露露工作忙，你没事的话要多体贴她，实在不会，就学学电视里的方法，多去陪她吃吃饭，送她回家，得空也为她亲自下下厨，露露跟你结婚，你要学会温存心疼人啊。”
沈时白闻言停下手中工作，抬眸望向母亲，笑容有些无奈。
程露最近在忙什么，他一清二楚，但拗不过母亲的关切，到底在沈母注视下给程露发出消息：晚上有空一起吃饭？
两分钟后收到她的回复：抱歉沈总，我现在在港城，后天回。
回复当然不用再给沈母看，沈时白阖上笔电出门，开车在家附近的咖啡店坐下，点了杯焦糖拿铁消磨时间。
咖啡送上来时，手机又收到消息。
程露问他：沈总后天有时间吗，能不能抽空陪我去试试婚纱？
刚刚沈母与冯老师喝下午茶时，她就接到过冯老师的视频通话，只是当时才说不到5分钟，办公室就有人敲门，双方只得挂断信号。
沈时白紧随而来的消息，程露不用猜也知道，大抵是沈母督促的结果。
他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短，惜字如金，“好。”
程露望着手机屏幕，谈不上做何感想，只是不由得对这个男人仿佛与生俱来的惜字如金，产生了些微妙的情绪。
*
港城梁氏集团的项目，程露亲自跟进，逗留两天，结果尚算满意。
临走时，梁氏的大公子、也是梁希的大表哥梁寄仁送她到关口，笑问：“就没有空多留几日，我可是很乐意充当你的地陪？”
殷勤没人看不懂。
程露轻笑，“多谢梁先生盛情，但我家里有人在等，若是跟梁先生你同游港城几日，他怕是要吃醋的，我舍不得。”
梁寄仁眉尖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点头，“那好吧，下次如果有机会，程小姐不妨引见下你先生，他想必也是个很优秀的人。”
程露欣然答应，说婚礼时一定给他发请柬。
回到深城刚过中午12点，今天天气不好，乌云盖顶。
回公司的路上，又遇到城市中命运般地堵车盛况，车辆困在道路中举步维艰。
梁希一连发来几条信息，催问她到哪儿了？
程露等得心浮气躁，拿出手机拨通沈时白的电话，谁成想正好听他那边画外音里传来的车流喇叭声，与她耳边完美重合。
“你在哪里？”
“沈总在哪——？”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同时停滞，隔着手机相对一笑。
程露左右看了看街景，先说：“我在滨海道和平甫路口前大概一百米，右手边正对着块巨幅广告海报，沈总呢？”
“我在你后面，很近。”沈时白的嗓音悦耳，“来吗？”
程露长睫低垂，抿唇扬了扬嘴角，没说话，但沈时白在电话里能听到她吩咐司机和助理先回公司，然后挪身的声音。
助理问:“小程总，你去哪儿？”
程露说:“见我先生。”
话音落，前面一辆普通的黑色商务奔驰车门打开。
下车的女人穿身简约的通勤套装，黑色长卷发披散及腰，及膝的包臀裙下纤细柔白的小腿，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站在街道流窜的风中，她连发丝飘起的每一分弧度，都带着无与伦比的韵味。
周遭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不约而同地为她停滞一刻。
沈时白望着不远处纤长的身影，抬手按响一声鸣笛，短暂的寂静中，如同港口吹响绵长的号角，迎接他漂泊归港的船只。
女人的目光在寻索中落定。
她挂断电话朝他走来，脚下步子摇曳生姿，引得周遭车辆纷纷效仿鸣笛，掀起一场独特的艳丽遭遇。
“恭喜小程总得胜归来。”
坐进车里，程露将外套与包放到后座。
沈时白稍调高音乐声调，将车窗外的嘈杂遮盖，形成两个人的独处空间。
她转过身，正遇上他适时递上的咖啡。
浓郁香味氤氲在鼻尖，程露望着略显意外地勾唇，“沈总还会未卜先知？”
“你是说咖啡还是得胜？”
“两者都有。”
沈时白给出的答案颇具玄学意味，“很遗憾我不会未卜先知，只是刚才路过街边咖啡店，觉得今天应该要买一杯才对。”
话说得，好像上天注定让他们今天遇见。
程露握着咖啡杯垂下眼睫笑了笑，还是头回从这男人身上，看出些似是而非的浪漫因子。
她报上试纱地点，沈时白重新规划导航。
等待堵车时散漫的闲聊，他眼角余光触及女人喝咖啡时扬起的嘴角，她握杯的指尖会随着音乐的频率轻敲杯壁，看出来心情不错。
婚纱方是由梁希介绍，来自法国的高定品牌。
介于程露与沈时白的时间都很宝贵，品牌方此次专门空运了8套成衣来华，以供程露试穿和挑选，试纱地点就定在G&M的VIP休息室。
“你这协议的老公不错嘛，不光出手大方，还肯专门过来给你当陪衬。”
更衣室里，梁希双手抱臂，边看4名品牌方工作人员帮程露换婚纱，边拿遥控器将更衣室的显示器，调整成外面的画面。
沈时白坐在沙发里，正在低头看手机。
他的定制礼服有钟爱的品牌，不需要试，此回婚礼的举行地点，也在他近郊的庄园中。
梁希还以为，他只会坐在办公室，对婚礼策划公司递上的方案书，做出认可与不认可的意见，其他一概不会理会。
程露提出质疑，“我怎么觉得我是他的陪衬呢，刚进来一路，你公司的大姑娘、小媳妇可全都在看他。”
她说着抬眼看屏幕，谁知碰巧凑上沈时白抬头，隔着高清显示器，莫名教她莫名有种没穿衣服和他面对面的错觉。
伸手从梁希手里夺过遥控器，程露忍不住吐槽，“更衣室放屏幕，这什么奇怪的癖好？”
瞧她窘状，梁希笑得花枝乱颤，仗着工作人员听不懂中文，大放厥词，“还害羞呢？拜托，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已婚女人了……”
程露忙教她打住。
试穿的第一件婚纱是中世纪的复古款，颜色偏奶白，上身是露肩抹胸款，背后做了束胸绑带设计，裙摆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她的头发都被盘起来，走出来时，程露轻咳了声，有意识地吸引到沙发上，正回复消息的男人的注意力。
“在忙吗？”程露站在镜子前，问他：“沈总觉得这件怎么样？”
沈时白闻言抬眸，目光落到她身上的瞬间，他眼中生出片刻恍惚。
那瞬间教他如坠幻境，仿佛此刻正坐的不是沙发，而是飘浮的云，她的熠熠生辉，毫无阻拦地抵达到他眼底最深处，在他心头奏响一支狂想曲，扰乱了所有的沉静频率。
手机轻微的振动阻拦住他的失态，沈时白在唇齿间斟酌言辞，维持着平稳的声线告诉她，“很好。”
程露：“……”
她毫不怀疑，不论此时穿出来是哪件，男人应该都会说很好的，不像她，对镜看过片刻，就觉得腰部的系带有些松，影响效果。
她唤工作人员来调整，沈时白总算殷勤起身，“我来。”
他站在她身后咫尺，指尖将系好的奶白绸带缓慢解开，鼻端嗅着她发间的洋甘菊香气，不自觉上下滚动了干涩的喉结。
手指缠绕上绸带，抽紧的力道似乎过重，她猝不及防吸口气儿，短促的声音仿佛压低的猫叫，丝线般灌进他耳朵里。
程露蹙眉回头笑望住他，好脾气地觑他手拙，“沈总，你这样会教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减重了？”
“抱歉。”
沈时白回她儒雅笑意，低垂的眼睫遮住眸中暗色，他慢条斯理地为她松绑，心里却只觉此刻这屋里的一切都多余。
人多余、声音多余，连她身上昂贵的婚纱同样多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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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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