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燃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简单的浅蓝色衬衫,下身是合身的深色牛仔裤,衬得身形越发清瘦挺拔。她似乎精心梳理过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唇上那道伤痕已经结成了深褐色的痂,边缘微微翘起,昭示着即将痊愈。最让林漱石移不开眼的是,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速写本和笔袋——那是她赴约的“装备”。
“早。”蔚燃走到她面前,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目光有些闪躲,脸颊透着健康的粉色。
“早!”林漱石的笑容灿烂,自然地伸出手,“给我吧,我帮你拿画本。”
蔚燃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沉甸甸的速写本递了过去。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感觉到一阵微小的电流。林漱石接过画本,顺势轻轻握了一下蔚燃的手才放开,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蔚燃的耳根更红了,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她身侧。
去美术馆的路程不长,公交车晃晃悠悠。她们并排坐着,肩膀偶尔随着车身晃动轻轻相碰。林漱石能闻到蔚燃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颜料和清新皂角的干净气息。她偷偷侧目,看着阳光透过车窗,在蔚燃专注望着窗外的侧脸上跳跃,长睫在眼下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想要靠近的冲动在心底涌动。她悄悄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蔚燃放在膝头的手背上。
蔚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开。她微微偏过头,看了林漱石一眼,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询问和默许。林漱石便大胆地将手指嵌入她的指缝,十指紧扣。蔚燃的手心微凉,带着一点薄汗。她轻轻回握了一下,随即又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唇角,泄露了心底的柔软。
市美术馆人流如织,但一踏入那充满艺术气息的空间,喧嚣似乎就被隔绝在外。高阔的展厅,柔和的灯光打在巨幅画作上,空气中弥漫着油彩和松节油特有的味道。蔚燃一进入这里,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她不再有面对人群时的紧绷和疏离,眼神变得专注而明亮,像进入了属于她的王国。
林漱石安静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在一幅幅画作前驻足。蔚燃看画的方式很特别,她会凑得很近,观察笔触的走向、色彩的堆叠;又会退后几步,眯起眼睛感受整体的构图和情绪。有时她会凝神很久,仿佛在与画布后的灵魂对话;有时又会快速地在随身携带的速写本上,用铅笔寥寥几笔勾勒下某个让她心动的局部构图或是光影处理。
林漱石不懂那些深奥的技法流派,但她能感受到蔚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纯粹的热爱和沉浸其中的愉悦。她不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蔚燃专注的侧影,觉得此刻的她,比任何一幅名画都要动人。偶尔蔚燃会指着某处,低声跟她分享自己的见解,声音带着平时少有的兴奋:“你看这里的笔触,很松动,但情绪抓得很准……”“这个色彩对比,很大胆,效果却很和谐……”林漱石便认真地听,努力去理解她眼中的世界,只觉得那双谈论着艺术的眼眸,熠熠生辉,充满了迷人的光彩。
她们在一幅色调沉郁、笔触狂放的表现主义画作前停留了很久。画面上扭曲的人形和强烈的色彩冲突,传递出一种压抑而挣扎的情绪。蔚燃看得尤为投入,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解析画家的意图。林漱石站在她身侧,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蔚燃紧抿的唇线吸引。那道深褐色的痂,在展厅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林漱石悄悄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她们这个角落。她微微倾身,凑近蔚燃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带着一丝羞涩和满满的温柔说:“你认真看画的样子……真好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蔚燃的耳朵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脖颈。她猛地转头,撞进林漱石含笑的眼眸里。那眼神里的欣赏和爱意毫不掩饰,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她因解读沉重画作而带来的些许阴郁。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嗔怪地瞪了林漱石一眼,但那瞪视里没有丝毫恼怒,只有满满的羞赧和一丝藏不住的甜意。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那道伤痕也跟着微微起伏。
林漱石的心被这含羞带怯的一眼看得软成一汪水。她看着蔚燃唇上的痂,想起自己下唇同样的痕迹,一种奇妙的共鸣感油然而生。她不再说话,只是将牵着蔚燃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午餐是在美术馆顶层的咖啡厅解决的。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天际线。她们点了简单的三明治和果汁。蔚燃似乎还沉浸在上午的观展情绪里,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翻看着速写本上记录的灵感和速写,偶尔跟林漱石分享几句。
“下午……要不要去画室?”蔚燃放下果汁杯,目光落在窗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我的画室……就我一个人用。”她指的是学校分配给她专用的那间旧画室。
林漱石的心跳加速了。那是她们关系转折的地方,充满了激烈冲突后和解、以及最终确认心意的回忆。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旧画室依旧弥漫着熟悉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斜地洒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画架上,蒙着一块白布,下面似乎是蔚燃未完成的作品。墙角堆放着画具和完成的画作,墙上还钉着许多她的速写和草稿。
回到这个充满个人印记的空间,蔚燃明显更放松了。她走到画架前,轻轻掀开了蒙布的一角,露出一幅色彩明快、充满跃动感的抽象画半成品,与她上午看的那幅表现主义作品风格迥异。
“这是……?”林漱石好奇地问。
“尝试的新东西,”蔚燃的指尖轻轻拂过画布上跳跃的色彩,眼神专注,“还在摸索。”她拿起调色板,挤上几管颜料,又挑了一支画笔,似乎想继续。但最终,她还是放下了画笔,转过身,看向林漱石。
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影,她脸上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认真。
“林漱石,”她叫她的全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们谈谈……以后。”
林漱石的心提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嗯,你说。”
蔚燃的目光落在林漱石脸上,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她下唇那道与自己极其相似的、深褐色的痂痕上。那目光复杂,带着疼惜、坚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里,”她抬起手,指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林漱石唇上的伤痕,动作珍重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还有这里,”她的指尖又轻轻点了点自己唇上的痂,“都很快会好。”
林漱石屏住呼吸,感受着那微凉的指尖带来的细微战栗。
“但是,”蔚燃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着林漱石的眼睛,那双总是显得清冷的眸子,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对未来的执着光芒,“我不想它们只是好了就忘了。它们提醒我……提醒我们,要变得更好。”她的声音渐渐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林漱石,我们一起考大学吧!考同一所……或者至少,同一个城市里最好的大学!”
这个提议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漱石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她看着蔚燃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渴望和认真,那份想要与她并肩前行的坚定,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好!”林漱石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蔚燃沾着些许颜料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微凉的手背,传递着无言的承诺和力量。“我们一起努力!考最好的大学!为了……我们的以后。”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清晰,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为了我们的以后。”蔚燃低声重复了一遍,反手也用力握紧了林漱石的手。阳光洒在她们紧握的手上,也照亮了彼此眼中闪烁着的、对共同未来的憧憬和坚定的光芒。唇上的伤痕在光线下仿佛也变得透明,不再是过往的印记,而是通往明亮未来的、共同奋斗的起点。
“那……就从现在开始?”林漱石笑了,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她松开蔚燃的手,走到墙边堆放画具的地方,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又走到画架旁放着颜料和工具的矮桌边,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整理散乱的画笔和颜料管,“你的战场,我帮你打扫干净。我的战场,”她指了指自己放在一旁的书包,“等下回去就开战!”
看着林漱石利落忙碌的背影,看着她沾上了一点蓝色颜料却毫不在意的手指,蔚燃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暖意和踏实感填满。曾经那个在她眼中有些优柔寡断、总是顾虑重重的林漱石,此刻正展现出一种让她心安的担当和行动力。
“嗯。”蔚燃轻声应着,唇角的弧度再也抑制不住。她拿起调色刀,走到林漱石身边,也开始帮忙清理凝固的颜料。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并肩忙碌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颜料的味道和一种名为“未来可期”的甜蜜气息。
当林漱石整理好最后几支画笔,准备告辞回家投入“战场”时,蔚燃叫住了她。
“等等。”蔚燃走到自己存放画具的柜子前,打开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那是林漱石从未见过的。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小巧精致的硬壳速写本,封皮是温柔的浅蓝色,边缘烫着银色的暗纹。
“这个……”蔚燃将速写本递到林漱石面前,眼神带着点羞涩,却又无比真诚,“送给你。”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新的开始。”
林漱石惊喜地接过,指尖拂过光滑的封面,感受到蔚燃沉甸甸的心意。她翻开扉页,里面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展开一看,正是那天在图书馆,她画的蔚燃沉睡的速写!只是画纸的边缘被仔细修剪过,画面下方多了一行用铅笔写下的、清秀而有力的小字:
「路还长,一起走。——R」
林漱石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珍重地将速写重新夹好,合上速写本,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一个最珍贵的承诺。
“我会好好用它,”她看着蔚燃,眼中水光潋滟,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笃定,“记录下……我们努力的每一步。”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画室斑驳的墙壁上,紧紧依偎在一起。她们带着新的约定,新的速写本,和唇上即将完全愈合的伤痕,走出了那间充满回忆的旧画室,走向了属于她们共同奋斗、并肩同行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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