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柏然认识夏深以来，夏深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无论跟谁说话都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所以现在面对着夏深这样的疑问，柏然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在生气。也许是因为自己这两天叨扰他太多次了，今晚还舍弃休息时间给自己当陪逛，柏然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越界。
“不好意思啊，我一定自己认路。”柏然声音有些怯，“这两天确实麻烦你了......”
夏深这下笑了，是能用肉眼察觉出来的那种笑。哪怕他笑得很淡，只是微扬了下嘴角：“也许我选择当主席，就是因为喜欢被麻烦吧。”
“我不介意你麻烦我，柏然。”夏深说。
柏然其实不太懂夏深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他根本不敢自作多情地为它赋予多余的含义。学生会主席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但应该没有给人随时当导航这条。
时间已经不早了，柏然不想再占用夏深的时间，简单道过别之后便转身回了宿舍楼。
晚上柏然洗完澡，赵权在宿舍问道：“诶，你们看见导员发的纳新没？你们有没有想参加的组织？”
他们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但只住了三个人。钱子衡率先有了回应：“我可不参加，高中已经累够了，有那时间我为什么不在宿舍睡觉。”
“混综测啊，到时候能拿奖学金，你别和钱过不去啊。”赵权自言道，“反正我准备充实充实自己来之不易的自由生活。”
赵权老家是云南的，考来北京，除了寒暑假，其他时间自然回不去。这样的学生一般都会选择加入组织多找找事做，钱子衡也没反驳他，只是说道：“最高级别的奖学金是不少，可是能达到那种程度，首先得是个校级组织主席级别的，估计每天比校长都忙，其次学习成绩也得相当牛逼。我已经擦线进来了，就没必要为那种几百块钱的奖学金拼命了。”
赵权点点头表示赞同，转头问道：“柏然，你想加什么组织？”
“学生会，新闻摄影部。”柏然回答道。
赵权猛地放下手机，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要加学生会？据说这可是最吃力不讨好的组织了，到时候什么事儿都找你。我听说咱学校学生会的主席天天晚上下课之后还得在学校里修路灯，那叫一个凄惨。”
听他这么说，柏然皱了皱眉。他相信夏深能拿最多的奖学金，但好像没看见过夏深大半夜在学校修灯，果断认为是谣传，随即跳过了这个话题：“你们知道是谁负责学生会面试吗？”
“估计是部门部长或者主席团吧。”钱子衡说，“据说今年没有复试，所以筛选应该会很严。像这种校级组织应该竞争力很大。”
柏然没有知难而退。之所以选择新闻摄影部，是因为在他十五岁那年，宋婉华曾经送给他一台相机。柏然保存得很仔细，每到假期不想去图书馆的时候，就会拿着它在家附近乱拍，拍下来的照片再投稿给高中的摄影墙登上校报，大家都夸他拍得好，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这个经验。
而选择学生会，柏然确实存有私心，不过不是为了能让夏深为他开绿灯，夏深也绝不会做这种事情。今晚听夏深说学生会组织内会经常团建，虽然柏然从小到大极少参与任何聚会，但也明白这是大学里最直接的社交方式。
柏然不知道，想要和夏深交朋友应该从哪里找突破口，所以只能选择最远的一条路。如果真的能绕过去，结果来晚一点也没关系。夏深起码大三结束才会退休，如果在这之前柏然能当上部门部长，他就有和夏深交朋友的机会，以后总能有理由常联系的。
校学生会的面试时间在周五晚上，有许多北京本地的学生都已经回家了，除了他们这波还在军训的新生。这一周除去军训的时间，柏然都在认真准备今天的面试。一切流程都很顺利，只是夏深一直没有出现。柏然猜，夏深住在海淀区，也许是已经回家了。
晚上九点，大教室里依旧满是来排队面试的人。每个部门两个面试官，个个都西装革履，好像是各部门部长。柏然刚刚走完自己的面试流程，坐在大教室最后一排发呆，顺便等着陪他一起过来，正在面试文娱部的赵权。
忽然间，一个身影在自己左侧的走道停下了脚步。柏然迟钝地抬起头，看见了他已经两天没再看见过的那张脸。
夏深穿了一身白色T恤，上面有个数字7。及膝的黑色运动短裤依旧宽松，脚上踩着一双中邦的篮球鞋。他的头发有些不明显的潮湿，脖颈处汗津津的，白皙的右臂露在外面，手上还带了护腕，正站在柏然身边，面无表情地扫视整个大教室。
此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站在后排控场的胖男生小步过来，走到他身边随性地叫了声：“夏主席。”
“嗯。”夏深从裤口袋中伸出左手拍了拍胖男生的肩膀，问道，“预计还有多久结束？”
“十点之前吧。”男生说，“听贾主任的，取消了复试，所以面试得严一些。”
“辛苦了，让大家加把劲，之后会有福利。”夏深嘱咐道。
“好嘞。”胖男生立马笑开了花，临走之前连称呼都变了，“谢谢哥。”
等胖男生匆匆离开后，夏深才侧过身去询问柏然：“来面试？”
“嗯。”柏然点点头，“新闻摄影部，已经面试完了。”
“那怎么还不走。”夏深十分随意地原地坐在了走道的台阶上，丝毫没有架子，因为怕挡住路，所以他此刻离柏然的腿很近，“面试得怎么样？”
这个教室真的很大，像是个小型礼堂。所有面试官都坐在第一排背对着他们，夏深穿着低调又随意，此刻在人群中席地而坐，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主席的出现。这个教室也很吵，前半区都在七嘴八舌的讲话。柏然差点要听不清夏深的声音。
“我室友在文娱部面试，我等他。”柏然顿了下，分别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我觉得面试得不错。”
夏深没说话，他们两天没见，柏然有点想和他聊天，于是问道：“今天周五，你不回家吗？”
夏深的家就在海淀区，离T大压根没多远。但高中时的走读生活他已经过够了，害怕回到家说不了几句又要惹到夏秋眠生气，所以自从他上了大学，哪怕在海淀，哪怕六日很闲，他也起码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不过夏主席平日里事务繁多，虽然没轮得到他大半夜亲自修灯，那课余时间也都全在转陀螺，不光有学生会，还有实验室的任务，本来也没什么时间回家。
可是今天不巧，开学一周，夏深就被苏南兮女士通知回家。因为他的大伯夏秋承先生明天要和他爸从美国飞回来了，要一起吃顿饭。
于是夏深站起身：“今晚要回。”
这一下搞得柏然不得不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体贴地关心道：“现在没有地铁了，应该还有公交。还是你要打车？共享单车也很方便，你现在就要走吗？还是等他们面试完？”
夏深险些要被柏然突然打开的话匣子噎死，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在柏然眼前晃了晃，银色的奥迪车标耀眼得很：“小朋友，我是成年人，合法持有驾驶证。”
解锁了新的称呼，柏然有些懵，连心跳都加快。
“不等他们结束。”夏深说，“主席团不参与这次面试的任何流程，我就是过来看一眼。你等吧，我先走了。”
良久，柏然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到大教室门外叫住他：“夏深。”
夏深回过头，示意他说。
“今晚好像就要降温了，你刚健身完出门吹风会着凉。”
实际上刚在室内篮球馆打完球的夏深对降温刮风的事情浑然不知，以往他冬天穿短袖打球都是常事，大家都这样，他也一直不太在意这些。可现在几乎是顺着本能接了一句：“那怎么办？”
大教室门外有些昏暗，因为时间很晚，楼层内早就没有其他教室在使用了。他们此时交谈也只是借着大教室里面的光，柏然站在台阶上，正和夏深相同高度，能看清夏深额前自然垂下的发丝。
柏然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今晚也是穿着短袖来的，没有任何衣服可以借给夏深。他有些焦虑地四处张望，发现了远处的自助咖啡机。
说是自助咖啡机，但跟真正咖啡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本质上就是速溶加热水，柏然也想到夏深应该喝不惯这个。于是买了一杯热牛奶给他。
“你尽量走室内，快点上车。”柏然递给他热气腾腾的瓶子，“然后喝点热的。”
夏深接下他递来的牛奶，扬了下嘴角：“我走了，回去吧。”
“柏然。”夏深望着柏然的背影也叫住了他，“希望下周能在迎新团建上见到你。”
·
出了教学楼，外面的确刮起了冷风。
夏深看着手里攥着的这瓶牛奶，明明是自己人生前二十年从未主动购买过的东西，此时却真的给了他很大的心理慰藉。
夏深原本不觉得冷，有了热源的衬托，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车的方向走。
刚坐到车上，手机就响了起来。夏深没来得及启动车子就先接通了电话：“干什么。”
苏驰在电话对面抽了抽鼻子说：“我说你天天能不能别这么来无影去无踪？我抱着球跟人打个招呼的功夫你怎么就消失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去盯纳新。”夏深无情道，“没事少管我。”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外面起风了，都给老子冻感冒了。”苏驰问，“你盯纳新……那你现在在哪儿呢？今天周五，你要是没事的话，回去穿个外套咱喝酒去啊。”
“你喝感冒冲剂吧。”夏深说，“我在车上，今晚要回家。”
夏深开奥迪只是为了低调，现在对学生会要求蛮严的。
平时只要他想，开游轮都不是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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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I.职场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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