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带着细微可察的笑意。
斯诺只觉得浑身像被电流电过，从心脏处穿来的酥麻迅速蔓延全身。
明明气温很低，他胸膛却热了起来，仿佛能透过这道声音看见对方面带笑意的模样。
“我今天走访了亲戚，明明我都长这么大了，居然还收到了个红包...”
阳台上，斯诺的声音不停，他不是话多的人，可此时相隔的距离却让他忍不住想分享些什么。
但说来说去，都只是他一个人在说，那边偶尔发出的应答声愈发让他的心不安。
他想要了解更多有关祈瑞的事，也想听对方给他分享趣闻...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窗外热闹的烟花声衬得电话那头更加安静了，斯诺忽然惊觉，祈瑞好像一直是孤独的，他看似同许多人有牵扯，却始终不远不近地游离在人群之外...像是随时做好了消失的准备。
“然后呢？”
他许久没出声，电话里传来了询问的话语。
“...没有了。”，他伸手薅了把阳台上凌越峰种的青菜，心里的慌张似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电话挂断，斯诺从阳台走进屋内，他看着其乐融融挤在一起的几人，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下定决心后的郑重：“凌叔，小叔，凌谢，我准备回西部了。”
凌越峰闻言立马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小诺，刚回来怎么就要走？”
经过这几年的治疗，他已经能够站起来了。
纪行起身扶着凌越峰，有些惊讶地问：“怎么突然要走啊？不等过完年吗？”
凌谢也连忙站起身，他还不知道祈瑞跟斯诺在一起的消息，“就是啊哥，你怎么突然要走？”
“我要向你们坦白一件事。”，斯诺神色不变，垂在身旁的手却悄然紧张起来。
他缓缓开口，没有任何隐瞒：“我在西部交了男朋友，我们未来会一直在一起，甚至走进婚姻。”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屋内几人都瞪大了眼，但看着他认真的神情，震惊过后还是选择了接受这个消息。
“哈哈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们说是吧？”，凌越峰干笑了声，尽量温和地开口。
纪行被老大哥掐了下，连忙应和，“啊——对对对。”
“但...这跟你突然要回西部有什么关系？”，凌谢犹豫着开口，此刻他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斯诺在几人直勾勾的目光中绷直后背，坦白了个彻底，“...我男朋友你们也认识，是祈瑞。”
凌谢拍了下头...他就知道。
相对于他的早有预料，凌越峰跟纪行双双呆滞，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不可思议。
这次不等凌越峰掐纪行，他自己狠狠掐了把自己，怔怔地说：“原来那些钱是聘礼啊...”
敏锐捕捉到钱的字眼，凌越峰注意力被转移，他抄起沙发上的鸡毛掸子，指着弟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什么钱？你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被狠狠抽了下，纪行举起双手，求饶：“大哥我真什么都没干，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办基金会，根本没有精力干坏事！”
“什么？你还真的想干坏事！我就说你之前干的什么破侦探给你带歪了吧，为了钱什么勾当都能干！”，凌越峰更加生气了。
纪行欲哭无泪，“哥我保证我采用的全都是合法手段，而且我早就不干了！”
“那你说说，你刚才说的钱是怎么回事？”
生怕再挨抽，纪行三言两语解释清了事情原委。
话落，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就连与祈瑞关系最近的斯诺都难得哑口无言，他从没听祈瑞跟他提起过这件事。
“...你刚刚说，人家捐了多少钱？”，许久之后，凌越峰幽幽问。
“几百...一千...”，纪行心一横，“几千万吧。”
“......”
又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由凌越峰打断了气氛，他叹了口气，拍拍弟弟的肩，语重心长道：“人家能把钱捐到你建立的基金会，那是对你莫大的信任，你可不能走上歪路，白白浪费了人家的信任，咱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但不该动的钱绝对不能沾一下，一定要把这笔钱用到每一个真正需要的人身上。”
纪行握了握拳，莫名有些感动，“大哥我会的，我办基金会的初衷就是帮助有需要的人，而且，每一笔捐进来的钱我都做了详细记录，绝对不会中饱私囊。”
话落，凌越峰又看向斯诺，他是个开明的家长，虽然震惊但不会阻止，这毕竟是俩小年轻自己的事。
“要是有机会，你把祈先生带回来一块吃个饭吧。”
“嗯。”，斯诺应声，却没有答应彻底，他私自在家人面前暴露关系已经是不对了，不能再随便替祈瑞做决定。
就在这时，纪行突然想到什么，将话题扯了回去，“哎，你刚说要回西部就是想回去陪对象吧，你这突然上门，人家父母能同意吗？不把你打出来算好的吧？”
他自认跟祈瑞也算熟，但倒从没听对方提过家里人。
斯诺垂眸，心中对祈瑞的心疼又上升了一层，“他是孤儿，没有人陪他一起过年。”
如果祈瑞在这里听到这话，一定会反驳他只是不过节，并没有斯诺说的这么可怜。
“...这样啊。”，凌越峰每年过年都是跟家人一块过的，从小到大，无一例外，听到这话后，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对小辈的疼惜。
年轻人打拼不容易，也没个家人，还把钱都捐给了慈善机构，想到此，他看斯诺忽然变得不顺眼起来，手里拿着的鸡毛掸子往桌子上一摔，“那你不早说，既然都谈恋爱了，也不说把人带回来过年，你现在给我赶紧买票回去，陪陪人家！”
纪行下意识躲了下鸡毛掸子，帮腔道：“就是就是，我要是你对象，回去就得跟你分手！”
斯诺闻言看向小叔，严肃反驳，“我们不会分手。”
“行行行，赶紧买票吧。”
就这样，一行人聚在一块给斯诺买了最近的票，又在走之前给装上了大包小包，美名其曰带点年货回去，脸上也光荣。
鸡飞狗跳的忙碌后，是凌谢开车送斯诺去的机场，临上飞机前，凌谢锤了把斯诺，“哥你瞒得够好啊，连我也不告诉。”
“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坦白。”，斯诺如实相告。
“好吧好吧，为了补偿我，等过完年回去了你们俩可一定要请我吃饭！对，记得也叫上闲子，他肯定比我吃惊。”
“嗯，会的。”
机场播报声响起，斯诺在凌谢的摆手中登上了飞机。
———
窗外其实有烟花的，但由于门窗紧锁，声音不怎么能传进来。
祈瑞坐在沙发上，手边是某个人遗落的衬衫领带，自从斯诺住进来后，这里添了许多他的东西。
或许是今夜的烟花太绚烂，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孤独。
随手从酒柜里拿出了瓶红酒，祈瑞靠在吧台上，细细品尝着。
空气骤然出现波动，眼前凭空出现了句话，依旧带着幼稚的涂鸦。
“爸爸，等亚亚忙完了，就去找你哦。”
挑了挑眉，祈瑞手在空气中划动，朝那边回了句好。
几乎是消息刚递过去，那边就迅速回了个笑脸，洋溢着粉色爱心。
客厅内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转眼来到了深夜。
手边多了好几个空酒瓶，可祈瑞却没有丝毫醉意。
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垂眸看去，却是某个理应陪伴在家人身边的人。
他手指划动屏幕，没有拿起手机，只是侧身翻到吧台里，又挑了瓶酒出来。
“...祈瑞，十二点了。”，听筒里的声音连带着烟花声传进来。
祈瑞将酒放在手机旁，嗯了声。
玻璃瓶身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喝酒了？”，那边敏锐注意到动静。
“只喝了一瓶。”
不知为何，听筒那头忽然安静了起来，约莫几分钟后，才又传出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严肃。
“开门。”
倒酒的动作停住了，祈瑞微微愣神，在那边又重复了句开门后他才反应过来，迅速翻过吧台往门口走去。
或许是真的醉了，他握向门把手的手竟有些不稳。
房门打开，外面正站着身上挂满大包小包的人。
斯诺在门开后就立刻看向了吧台，在看到桌上果不其然摆着好几个空酒瓶后，他原本压低的眉毛变得更低了。
但当看到祈瑞望过来的双眸时，他忽然就选择性忽略了他身上不小的酒气。
心里染上无奈，斯诺此刻无比庆幸今夜回来的决定。
他先将喝醉的人扶到沙发上，又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放进屋里，接着他进入厨房，开火煮起了醒酒汤，出来时绝口不谈在看到冰箱里丝毫未动的食材后更加冷肃的面孔。
被迫躺到沙发上的祈瑞看着又跑去收拾空酒瓶的人，明智地选择了继续沉默。
很快，厨房的醒酒汤好了，他还没起身，就见有个人先他一步进了厨房。
叮里咣当之后，斯诺端着碗热腾腾的醒酒汤出来了。
只见他坐到祈瑞旁，舀了一勺汤吹了吹，确定能入口后才小心递过来。
“...我没喝醉。”，祈瑞试图挣扎。
可这话过后，斯诺的表情更不对了，他直接将手里端着的勺子凑到了祈瑞嘴边，眼底带着催促意味。
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喝醉。
知道躲不过，祈瑞配合地喝起了男朋友煮的醒酒汤。
一碗汤很快见底，斯诺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他眉眼间锋利化去，起身带着碗去了厨房。
等到他再度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祈瑞望着他，难得澄澈见底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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