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捡起一块小石子,往水中轻轻一掷,随着扑通的入水之声,笑道,“大晚上的,熹园的马儿受了惊,慌不择路,连人带车,不幸跌入了湖中。”
***
周冶带了人,快马一路出去,见北阙大街上人仰马翻的乱象,忙抓着个惊魂未定的路人问:“是哪家的马车?”
那人却还傻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一旁有人替他答道,“大人,是那熹园的马车。马好像受了惊,从西边来,冲了一段,弄成这样。那驾车的姑娘,强扭着马头,钻进那边小巷子里去了。”
周冶当即明白,她这是不想在人多处制造伤亡,忙又问:“从哪儿转的,哪条巷子?”
路人忙往一处指。
是朝南,往湖边人少处去的。
周冶忙打马冲了上去,心下不由急了起来——路人说是姑娘驾车,便知车夫已经不在。
却说侍剑,一直暗中跟着马车,果见两边打了起来。因吃了上两回的亏,他想着,这次非得等到性命交关之时,若还没有伏兵跳出来,再出手也不迟。
马车冲上大街的时候,那些黑衣人各自隐匿身形,攀援走壁地尾随上去。到了人少处,才重又冲了出来。
侍剑看着,心道,也不知这小姐到底是心善,还是心机深重,朝这僻静处,是好让谁下手呢?前面最好是有她的人伏击。
马车一路狂奔,人迹越来越少,草木逐渐茂盛。
眼看黑衣人就要赶上,马车忽而勒住了些,放慢了些速度,但还是控制不住。这时,只见一个人影纵身一跃,滚入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黑衣人见状,兵分两路,一路追入树林,一路继续追着马车而去。
侍剑跟上去,见前方草木摇动,依稀见孟珂跌跌撞撞而去,马车又在继续朝湖边狂奔不止。
他只一个人,分不了两半,想了想,小姐才是他们的目标,还是这边更要紧。他看了马车一眼,心道,回雪姑娘,你就先撑一撑吧,别被追上了。
他一路往林中去,心上不由又担心起来,等他们发现车里的不是小姐,是杀,还是留作人质呢?
这报信的死哪儿去了,怎么还不见救兵来呢?公子莫不是......跟他一样,觉得被骗了两回,这次不信了吧?那可就坏事了!这次看着还真不像有伏兵的样子。
这些人身手不错,人数又越聚越多。剩下这些,单他一个人怎么够?现在这样,即便救得了这个,也救不了那个。好歹都是认识的,他也不忍心看哪一个去死。
周冶从后面赶来,远远看到一个身影追入林中,虽看不真切,但那身形,应该是侍剑无疑。
再看路上的痕迹,马车分明还在奔着前方继续跑,路线并没大偏离——车上显然还有人在努力控马。
侍剑已经追了一路,他便直奔马车而去,待赶上黑衣人,已经看得见月色下大片发亮的水域。马儿仍在发足狂奔,离湖边越来越近。
黑衣人在前方追,周冶一行人冲上去拦,缠斗作了几处,一时间谁也占不了上风。
他看着马车疾驰,心下越来越急,再拖下去,就该连人带车一起冲进湖里了。
人就算坠崖,还有生还的运气。但入了水,只需几息就能溺毙。这大晚上的,一旦入水,上哪儿救去?
思园内,孙嬷嬷问:“她若是胆子大,直接跳车呢?”
梁夫人转头看她,好像问的是个极蠢的问题:“那就抓了,扔下去。”
“若是她不跳车,也不让马车下水,比如,一直在路上绕呢,慢慢把马……跑死?拖到有人发现来救?”
梁夫人看着池水,冷笑道:“自会让她,不得不入水!”
***
就在这时,周冶余光忽见有火光骤然一亮。
他转头一看,心道,“不好!”
眼见一时摆脱不了这咬上来的尾巴,黑衣人竟搭弓,拉起了一支火箭。
周冶一脚踹飞眼前的人,奔那拉弓的人而去。
可人还未至,一箭已经飞出。
火箭落到了马车前方,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只听马儿一阵嘶鸣,跑得更疯了。
孟珂在车上,余光瞄着火箭飞来,也心道不妙,伸手从身后操起个软枕,将被引燃的车帘扑灭。可心下也知,这只是拖时间罢了,她还能每一处都扑灭不成?
老关被缠住之后,摆在她们面前的路,不是跳车被活捉,就是跳水死遁。
寻常都是下人装作主人,引开追兵。但回雪水性不好,下水难有活路,于是,孟珂让她披上自己外衣,跳了车。她自然没指望能骗过这些人,但至少能让他们分个兵,牵制住一部分人手。
看着周冶的人赶上来,缠住了黑衣人,她好歹小小地松了口气,谁知还有火攻这一出。
有周冶的人拦着,马车好歹同他们拉出了一段距离。她估摸着,他们忙乱中也看不清这边状况,从身后摸出一把弩来,扔掉缰绳,瞄准了马的脖子——马一死,看这车还怎么跑。
弩箭倏地飞出,可就在将要飞至的瞬间,马一扭脖子,便歪扎在了马肩上。
马儿一吃痛,扬起双蹄跳了起来,马车也随之被抬起,几乎倒立。
孟珂在里面跌滚而落,连连磕撞之下,砸落在了后窗上。
还没稳住身形,马儿一落蹄,马车又重重地砸落在地。搁普通马车,这一震便得散架——那倒好了。
可这车造得够结实,愣是完完整整,她则被甩得往前一扑,趴在了车辕上,好歹死死抓住了,没滚下车去——那得让马一翻后蹄,蹄踩而死,再被车轮碾压一遍。
这颠扑之间,后方接连射来火箭,周冶也拦不完,还是有几支落到了马车上,点燃了好几处。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强忍吃痛,撑起身子,再抬起弩来。
但双臂因为摔痛而使不上力,不只发软,还直打颤,她往边上一挪,背靠车壁,借力稳住,又是一发。
这次倒是正正扎入了脖子,但马儿的尾巴被飞来的火箭燎着了,又跳又扭,左挣右扎,带着马车也上下颠砸、左右腾挪——可马就是不倒,车也就是不散。
孟珂简直哭笑不得,果真万事万物有利便有弊,这好马好车的弊端,今夜算是知道了。
看着前方几乎都是白亮的一片,她心道,再这样,便真的只有跳湖了。
莲池边,孙嬷嬷看着梁夫人,劝道:“夜深寒重,夫人还是早些回房去吧。”
梁夫人笑道:“一想到此刻湖边热火朝天的样子,我就......浑身发热,哪里还会冷。”
孙嬷嬷看她那么兴头,不想触霉头,可更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时倒霉的还是自己,还是先浇点儿冷水的好,于是道:“可这人下了水……也可能溜走啊。岸边毕竟草木多,随便找一处就能藏身。她若真是那个人,水性那么好,哪里又抓得住?”
梁夫人道:“谁说一定要抓住人了?”
孙嬷嬷好像明白了什么:“夫人是想试……她会不会水?可会不会的,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人啊!”
梁夫人笑道:“若她真是信中所说的孟家女儿,又在京城长大,根本就不可能会水。即便她会水,在这样的冬日里,你说,寻常人能撑多久?”
说着,她“啪”一声,随手掰下一枝临水而照的梅花,“不管她今夜是死也好,活也罢,都不耽误我的事。”
她撕下一片花瓣,轻轻往水里一掷,“在这样的冬日里,只要将岸边守死了,不让人上岸,也不让船只靠近,这还能活下来……不是水性万中无一的人,绝对做不到。”
看着水面上随波漾着的一层花瓣,笑道,“生死关头,我看你还藏不藏得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