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试探

侍剑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又看向周冶:“不是……我……真的不是……”

洗墨看他的样子,心中已经有点数了,忙拍着胸脯替侍剑又是赌咒发誓,又是解释说和的。

孟珂自然早看明白了。她轻提裙摆,款步而下,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看侍剑……定然不会故意害你,早前更是多次出手救过我们。就不要再说什么故意谋害的话了。”

说着,又笑着对侍剑道,“她一时气恼,乱说话。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侍剑哪里还好意思开口。

回雪揉着摔疼的手肘,狠狠地瞪了一眼,扭开脸不言语了。

被那一记眼刀扫到,侍剑当即哆嗦了一下,原就低着的头更低了,恨不能缩成一团,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欺负人的事,还别提欺负个女子——虽然是个一眼就让他胆寒的女子。

卢宽一开始就要上前,却被孟珂悄悄拉住了,这才站在一旁没吱声。

见孟珂表了态,他才站出来,圆场道:“好了,好了,这牙齿和舌头都还难免磕碰呢。走吧!都别在这台阶上站着了,挡人路,也不安全。回雪,你也到前头,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会儿再走。”

众人闻言都开始走动,此事便算就此揭过了。

***

待孟珂主仆几人走到前面,洗墨才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侍剑一脸委屈地分辩道:“不是我……是公子……”

周冶心头火起,剜了他一眼:“我让你去试,没让你这么……”

声音不自觉便大了,他扫了一眼前面,压低了道,“你什么时候试不行,非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试?在什么地方试不行,非得在这种地方……还连累无辜!今日幸而没造成人群踩踏,若真那样,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我没想那么多,就伸脚……轻轻绊了一下。谁知道,她就那么滚下去了!”

说着,侍剑幽怨地看向洗墨,“我就是在船上听到洗墨说,好多人在台阶上挤摔了,这才想着,趁人多,不小心地......绊那么一下。”

得,若不然,他还真想不到这法子。周冶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拂袖而去。

这一场闹剧,表面尴尬的是侍剑,可真正尴尬的人其实是他——他在试回雪,查孟珂这事,便昭然若揭了。

也正是知道他这份用意,孟珂才未挑破。可饶是人不揭穿,他也等于当众被扒了个精光。

恼火又无奈之余,周冶停了步,转头去看低头跟在后面的侍剑:“不绊也绊了,依你看,那回雪……”

侍剑抬起脸,飞快地道:“脚下无力,下盘虚空,而且也全无防备——不像是有身手的样子。”

难道是他自己多想了?周冶疑惑道。

“你们为何要试回雪的身手?”洗墨终于抓到了重点。

周冶看了侍剑一眼,转身走前面去了,丢下一句:“你说吧。”

***

这日清晨,四更过半,一个人影摸到了周冶所住的客房。

只轻轻一叩,门就开了。

来人正是侍剑。周冶跟他互相点了点头,摸黑出去,一路进了花园。

泡汤之时,虽有青汝陪着,侍剑还是找了个理由出去,偷偷跟上了回雪和扮成五儿的孟珂,见二人往西北角上去了。他不敢跟得太紧,只看了大概方向。

园中那些想守岁到天明的、值夜的,都打上盹儿了。二人顺利就到了西北角。

这里只有一座佛堂,紧挨着一溜耳房,四个开间,不小却也不算太大。可周冶和侍剑进去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来。

周冶看着那殿中佛像,凝眉沉思,若真的只是拜佛,她何须以泡汤为由,避开众人?有什么理由故布这疑障?

将近五鼓,眼看下人们要起床了,二人只好先走了。

走至园中,侍剑忍不住问:“公子,你到底想探什么?举凡富贵人家,有个密室什么的也不奇怪吧。”

周冶道:“是啊,有密室什么的,有什么奇怪的。”

他想探的,是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她是那个从天而降的搅局之人,而他,却有这一方水土的守土之责。经过湖边刺杀那一夜后,她更沉静了。他总觉得,她要做什么了。

侍剑疑惑道:“公子,您到底是疑她,还是信她?若说信她,却又暗地查她。若说疑她,却又处处放手,时时助她。”

周冶笑了:“人与人之间,哪有绝对分明的疑和信?大多数时候,不都是信中有疑,疑中也有信。”

谁能非黑即白地信谁呢?只希望她不会让他太意外,也不会.....失望吧。

侍剑听不懂这样似是而非的话,于是决定,直接扔在脑后不管了。

周冶看了他一眼,知道是白说,直接吩咐道:“你注意盯着点儿,再让洗墨在下人里多打探打探。我就不信,合府上下这么多人,就找不出一个有缝儿的。”

正这时,侍剑突然斜冲了出去。

“谁?”

“大清早的,我当是谁呢。”

树后走出一个女子来,竟是回雪。

周冶和侍剑互看一眼,眼中都是分明的惊诧——离得如此近,两人竟都没发现,也不知她看到或听到什么不曾。

回雪走上前来,略一施礼,笑问:“大人这是起了,还是没睡呢?”

周冶笑道:“本不打算守到天明的,谁料已没了困意,憋在屋里反而闷得慌,索性起来在这园中走走,透透气。回雪姑娘怎么也没睡?”

回雪拿出背在身后的手,将手中瓶子一晃:“我特为采这初一日梅花上的霜露,为小姐备着泡茶呢。”

她的目光在周冶和侍剑二人之间来回扫着,颇有深意地笑道,“倒是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一歇,这么冷的天,走久了,仔细冻着。”

说完,又一施礼,自去了。

周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想起云鬓山上遇到她们的情景。当时,回雪让小姐走,自己横路拦着盗匪,他只觉得此女勇气可嘉。而陈府赏梅那日,她救主之时身手敏捷,已经令人惊异,他也只当是一时碰了巧。

可她方才靠得如此之近,他二人都几乎没察觉——总不会次次都那么刚好吧?

周冶道:“你找机会探一探这回雪,看她身上有没有功夫。”

***

回雪转过院墙,便将那“接霜露水”的瓶子往袖里一揣,快步而去,一路进了烟雨斋,见小姐醒着,便说了园中之事。

孟珂听了只淡淡一笑:“仍盯着就是了。只要不出格,就不管他们。”

回雪领命,推门要出去。

门外,竟又是一个回雪。

那个回雪端了茶,抬手推门,却推了个空。

两人眼看就要撞上,里面那个轻轻一闪身,堪堪避过。

而门外那个陡然一惊,茶盘一歪,就要摔下地去。幸而,一只手伸倏地追至,稳稳地托住了。

门外那个松了口气,端稳了,嘱咐道:“别这么冒冒失失的!如今这府上可有好几双眼睛。”

“知道了。”

声音明显不耐烦。

“这几个人的身手都不弱,那周大人的心思还别提多敏锐了,你别不当回事!”

“都说了,知道了。”

说着,抬手不悦地一挥,但那原本轻灵快捷的步伐,顿时沉稳了下来。

回雪冲着里面的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

孟珂笑道:“时时这么拘着雨歇,也实在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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