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夫人心下一慌,方才的话,都让他听见了!
周冶来回扫了母子二人一遍,先开口道:“今天这……案子,有些事还得问问府上的人。我一路进来,也没看到个下人,只好不经通传就进来了。见二公子跟夫人正在说话,也没好贸然打断。”
曾铭倒不怕他听见什么,整了整神色,欠身作揖道:“府上一时乱了,有失远迎。大人,还请到前厅去坐。”
周冶跟着曾铭走着,心道,这母子二人竟不是一条心。
这二公子显然知道不少事,也不认同父母所为。那他之前的作为,倒未必全为了包庇她了。
***
熹园的马车刚拐入问月巷,一阵风来,车帘轻快地一掀,就钻了个人进来。
“雨歇!”回雪惊道。
孟珂根本没睡着,立刻睁开眼,见雨歇身上有血迹,忙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你怎么样,没事吧?”
雨歇是习武之人,便是大伤也不在意,摇摇头道:“一点小伤,没事的。当时炸得太突然,本想扑过去救他们,但没来得及……”
孟珂也不废话:“到底怎么回事?”
雨歇蹙着眉道:“很是奇怪。我早早就在墓地,看着曾家大公子一行人来,看着他燃香烧纸祭拜。等他点起坟头的祭品,我更是错眼不眨地盯着。谁知,坟头的祭品还没点完,我就见墓碑前烧纸的地方闪起了火花……”
当时,躲在树后的她,忙大叫一声“小心”,便飞身扑了出去。
可几乎就在她叫出的瞬间,就炸了。她也被爆炸的气流冲得飞出去,横腰撞到树上,重重地跌落,吐出一口血来。
雨歇道,“爆炸竟引燃了一圈烟火,显然是刻意绕着坟茔埋了一圈,就像……什么刻意庆祝的仪式一样。我们布置的坟头后侧,是最后才被引爆的。”
“按小姐的吩咐,我们布置的火药和留的引线都在坟头后侧,火药量严格控制,引线也够长,即便在点燃之后,也有足够的时间,容人退开到安全的地方去。若有万一,我也有上前施救的时间。可谁知……”
“那咱们的布置并没问题。”孟珂思忖着道,“你昨夜去布置的时候,可发现什么异常?”
雨歇认真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那时才刚开始飞雪,周围我都看了一圈,并无异样。”
孟珂:“那就是在你之后去布置的。”
雨歇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曾家仆人在扫雪的时候,都踩陷过。我还以为是积雪的缘故,如今想来,只怕是埋火药和烟火,周围的土都被挖松了的缘故。”
孟珂:“那便是了。那人在后面去,看着雪够大,反正什么都能盖住,根本不怕被发现异常,自然也不必费力去夯实土地。”
“他必定是得了曾府内的确切消息,知道今日的祭祀安排,才趁夜而去。”
雨歇低下了头:“我该一直守在那里,确保万无一失的。”
“这不怪你。莫说你没想到,我虽怀疑他要提早行事,可也没想到他竟冒着此番暴露,便再难出手的风险,今日就出手。”
雨歇:“终究没办好小姐交代的事。”
孟珂看着雨歇,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便是……人算不如天算,非人力可救。咱们本想戳破这个招数,给他们提个醒,终究还是没起作用。一夜大雪,足以将你布置的踪迹掩盖,却也将后面那人的痕迹掩藏起来。曾立父子,合该逃不过这一劫。”
想到当时的场面,雨歇道:“当时,下人都在往车上搬东西,多少都离了些距离,听到我示警,还跑远了几步。虽然还是受伤过重,救不了,但好歹保了个全尸。可怜他们父子……”
“这便是命数了。”孟珂看着她道,“你已经尽力了,还为他们受了伤。千万莫再苛责自己。”
雨歇点点头:“我立刻又赶去了青幛镇,可那人已经不在了,家里的火药和烟火消失了大半,院里的牛车也不见了。我又沿着他家到墓地的路,重走了一遍,发现牛车被推下了悬崖,但牛不见了,也没见他尸首。”
“他寻常去的几个地方我也走了一遍,也没找见人,只好先回来复命。”雨歇疑惑道,“小姐,你说他是不是已经连夜跑了?”
孟珂摇头:“不,他舍不得走。筹谋了这么久,他一定不舍得错过这场亲手制作的大戏!事发之时,他必定就在哪里观看。这之后的名场面,他也一场都不会错过——哪里最好看,他就在哪里!此刻,想必不是在哪里观赏,就是在哪里品味余韵呢。”
“可我怎么没找到……”
“你只是处处晚一步,错开罢了。”
孟珂道:“一个将死之人,哪还有逃命的念头?他会选择这惊天一炸,便没给自己留退路,就是想轰轰烈烈一把,然后……就像那烟火,呼啸着升空,绚烂一场,就化作轻烟,散了。”
“我现在就去找他。”雨歇说着便要下车。
回雪和孟珂同时拉住了她。
回雪:“你先上药。”
孟珂:“让别人去。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歇一歇,养伤。我还有更重要的事给你呢。”
闻此,雨歇才点头:“听小姐的。”
回雪见她们说完了,这才道:“小姐之前说,除掉那些人,只要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就行。他们必定会再对曾府动手,盯着曾府,就能发现他们的动作,顺藤摸瓜。可如今,小姐既要抓他们破绽,揪出人来,还要保曾府的人,这……是不是太为难自己了。”
孟珂苦笑了笑,无奈地道:“说实话,让我去救曾家的人,我这心里……还真的有点不舒服。可若不救,我知道自己会更不舒服,此事只怕会一直梗在心里……知道自己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这两个不舒服相权,便只好取其轻了。”
面对这样的自己,她心里也有点恼。为什么她就不能狠一点呢?为什么偏偏让她来救曾怀义家的人?上天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而自己,又为何要养成这样的性子?
可她自己何尝不知其中缘故呢?她总会想到父亲的耳提面命,想到母亲时时挂在口中的话……
儿时,她也曾昂着脖子反唇相讥,大喊不公平,大声宣告自己永远不要吃亏,更不要以怨报德……可真到了这样的当口,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长成了父母口中的那样,甚至连自己都无可奈何。
回雪又道:“这不只是为难小姐,这分明还惹祸上身。周大人不就怀疑上咱们了?”
提到周冶,孟珂也只能笑笑。
回雪不解道:“小姐为何不同他解释解释,你们为何不能一起去查、去阻止这事呢?你不是一向说,要把帮手搞得多多的,我看周大人显然也是愿意帮手的。”
孟珂带着孤独又无奈的笑,看着回雪道:“那你说说,我解释多少?”
能说,我要借刀杀人,我要挑拨离间,我要借机让他们内部分崩离析,要一个个把他们撸下来,榨干了价值再扔掉?
“他是个聪明人,闻一便知十。给一点,又不给透,只会给我制造更多麻烦。何况,他毕竟是这一方父母官,有他的立场。有好些事,是不能拉他进来的。”
她不想让他难做。
何况,一旦那样,在很多时候,她就得骗他,糊弄他,最后只会坏了二人原本建立起来的信任和……那些许情谊。只会给他,给自己,制造更多的为难。
真话不能全说,假话也……尽量少说吧。
孟珂吐出一口气,端出个没事的笑,摊摊手道:“他要怀疑,要误会,也……只有如此了。”
回雪:“可我看他今日的样子,对小姐有气恼,有失望,也有担心……”
孟珂心道,自己大概还是退得慢了那么一点点,多多少少牵扯进了些微私人感情。这样不好,不行。
她抿了抿嘴唇,岔开话题道:“算了,不提这些,正事要紧。”
转头又对雨歇道,“安排人盯紧了,适当的时候,也不妨帮他一把,拖上一拖,让他晚一点被抓。”
雨歇:“这是为何?”
“他现在最大的价值,是把背后的人吊出来。”
“我知道了,”雨歇调皮一笑,做着摸东西的手势, “我们要顺着这根藤,摸出瓜来。”
孟珂笑笑,掀起车帘,看着窗外沉思起来。
只要等到清明,曾家上下都在,他不就能一击得手?届时,他原打算备的火药量也能攒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那人突然做出这个明显不符合原先目标的行动?还得重新捋一捋他这些日子的行动才是。
还有曾铭,他又是怎么回事?他的作为,完全不是他该有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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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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