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证据

见回雪正坐在床头,回头睨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拿干手巾轻轻沾去小姐额角的细汗,又接过五儿递过来的热毛巾,小心地敷上。

周冶理亏,上前道:“此事是我鲁莽,害了你家小姐,我自会负责。”

回雪没搭理,一张脸又冷又硬。

周冶咽下了尴尬,继续道:“大夫也说了,她现下不宜挪动,就暂时留在我这儿吧,就住我这竹雨院。姑娘需要什么,随时同底下人说,他们自会照办。”

“今日进城的时候,我虽用被子将你家小姐遮严实了,但……我抱了个姑娘进城的事,要不了半日只怕就传到人尽皆知。”

听到“抱了个姑娘进城”几个字,回雪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冶只当没看见,“外头现在只怕都等着看,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呢。你们若是这两日便自衙门出去,只怕……于你家小姐名声有碍。”

“况且,你家小姐若是这么回熹园去,只怕……瞒不过你家那位二公子。他此时若得了消息,只怕立马就要冲回来……”

回雪心道,是了,小姐必定不想将此事闹大,更不会想此时把二公子招来。京中现在不知是何情形,小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因为自己的身体,破坏府上的大事安排。

她面色虽仍硬着,好歹开了口:“如此,便叨扰大人了。”

周冶又呆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也帮不上忙,只好出去了。

他叫过涤砚,吩咐道:“立刻去找厨娘。这衙门和后院的厨房要单开,都要找妥帖的人。另外,这内院也要多添几个人,挑好的,照顾小姐的衣食起居。”

涤砚道:“知道年后即刻就要用人,我已留心打听过了。这最好的牙人,公子你还认识。”

周冶疑惑:“我哪认识什么本地的牙人?”

涤砚道:“就是嘉县的池记。”

***

这属实没想到,周冶奇道:“他不是做的古董和家具买卖?”

“一开始的确是做这生意,但池记如今已经掌握了这几州一等奴仆的买卖,只怕倒比本行的买卖,更风生水起。”

周冶更奇了:“这话怎么说?这古董可以无价,奴仆再好,也有价码。”

涤砚这才细细道来。

原来,这古董也好,家具也罢,小件的还好说,大件的常要上门。尤其是家具,往往是大件,很难搬去古董店相看询价,且越是成套的,越难得,也越不便。故而,这买卖跟买主、卖家都少不了打交道,常常都要在府里进进出出多回。

池记的生意做得相当漂亮,上门勤快,送货、安置、摆放都不在话下,甚至还时时上门帮着养护。这卖的,虽多是落魄之家。可买的,却往往是望族、新贵。一来二去的,池记便跟名门大户都熟稔了起来,人脉也很快就如蛛网密布。

后来,借着这张网,顺手便做起了奴仆买卖的生意。

这池记做买卖,向来与别不同,做起牙人来也独树一帜。他一要挑客户,只做熟客,帮人找合适的人算是顺手,不靠这吃饭。二来,他不是简单的一手买进,一手卖出,就跟买卖古董一样,极挑,人的品貌资质都要上好的。

待买过手之后,他也不急于卖,而是根据各自的资质,请人教规矩,学技能,慢慢养着,并不急于出手。等某个人家,指定要个什么样的人,他再顺手荐过去。

周冶恍然:“这便是为什么掌握的是一等奴仆的买卖,不涉猎普通的。”

如此精心调教过的,价格自然不便宜,但大户人家并不在意多花几个钱。

涤砚道:“正是,那粗使的、三六九等的仆人,随便一个牙人处都能买。但真要有些要求的,上等的仆人,可不那么好找到称心如意的。”

“他选人和调教都很有一套,荐过去的人,大多直接便能上手,少有不满意的。况且,他还打包票,若主家觉得不合适,包换人,保证让主家省心省事!”

“竟还有这事!”周冶那日就觉得,池记没那么简单,但没想到竟然是做这的。

难不成,孟珂那日去他店里,不是为添买家具,而是选人的?

那池正毕竟是做过官差的,做缉捕刑讯的,看人和调教人应该有一套,但能想出这样的买卖来,倒着实出乎他意料。

涤砚也觉得奇怪:“公子,这生意的法子是好,但贵在新奇,寻常人一时想不到。但其他那些牙人,既知道了,就不抢生意吗?怎么就让他独揽了?”

周冶却明白了,解释道:“一开始,谁也没想到这招。等看明白了,他的口碑已经做出来了。你看我们自己府上,各项采买不也就是用惯了的那些商户?有的还用了几代人,轻易不换,就图一个省心省事!”

涤砚低下头笑了,心道,是啊,要货比三家的,那都是小户人家。对大户人家来说,多花点钱,事情办得好,那都不是事。自己终究还是那荷包捉襟见肘的思路。

“还有,”他又想到了什么,“这池记最绝的是,还管善后。凡他手里出去的人,若出了问题,他还负责领回去,要么重新荐人,要么高价赔钱,由主家自己选。若不是犯了要死的错,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让他领回去了。”

周冶道:“瞧,这就是为什么只有他独揽了!有几个牙人愿意兜这个底?这卖货还讲究银货两讫呢。人可比货麻烦多了,后续能出的问题也多多了。还不如快进快出,风险不归自己担。”

涤砚道:“对,听说,就连那些牙人也愿意把品貌资质好的送上门去,让他挑——他眼虽刁,但凡选中的人,出价甚至比寻常府第还高。”

这一套,着实有些高妙,似乎也圆范,但周冶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一时也没想到是哪里不对。

他前一日跑了一整天,又照顾孟珂一夜,几乎没怎么睡,此时脑子都转不动了,打了个呵欠道:“既如此,就找他吧,要快,要好!”

“是。”涤砚见他困倦难耐,忙道,“隔壁听风轩已经收拾出来了,公子的东西也搬过去,大略安顿好了。”

最周全的还属涤砚!周冶满意地点着头,径直进了听风轩上房,往榻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

他这一觉睡得极沉,一睁眼,日影已经西斜,醒来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只听有人不大不小地哼了一声:“活该!”

听着像回雪的声音,洗墨在一旁听见了,想笑,却又忙憋住了。

周冶疑惑,这怎么说也隔了墙,怎么听得那么清楚?难道是这墙做工粗糙,不隔音?平素隔壁没人,倒也没发现。

洗墨涎着脸过来,阴阳怪气地笑着问:“公子,昨夜……你和小姐,两个人……”

侍剑坐在窗棂上,没说话,却也不由竖起了耳朵。

窗外什么东西响了一声,侍剑推窗跳了出去,一看,地上一颗小松子,往墙头屋上瞧了瞧,没见人影。

周冶见侍剑摇了摇头,回头白了洗墨一眼:“你说说你,脑子里都装的……成日都瞎想些什么!”

一语未毕,又连打了一串喷嚏。

“怕不是着了风寒?”洗墨这才想起来,“对了,公子你的狐裘呢,怎么没穿回来?那可是上好的狐裘啊,就算不到千金吧,也差不远了!”

周冶想起那场混乱就脑仁儿疼,没好气地道:“怎么,我自己的东西,还要向你交代?你是公子,我是公子?”

说着就起身往隔壁外竹雨院走。

洗墨跟在后头不依不饶:“还有,你那身云锦,都擦破了,上头又是土,又是血迹的,前襟还有什么,湿过的样子……”??

那是……她的泪痕。周冶顿住了脚步:“我那衣服呢?”

这话问得奇怪,但凡脏污的衣服,他不都叫一扔了事,洗墨道:“扔了!”

“捡回来。不许扔,”周冶转头指着他,“也不许洗!留着!”

洗墨更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

周冶顿了顿,挤出两个字:“证据!”

他虽犯了无心之过,但也遭了惩罚的证据。

说罢,出了院门。

洗墨看着侍剑:“公子昨日到底都干嘛了?一身的脏污,怎么还成证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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