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昏睡

“所以说……想办法。”

梁夫人凑了过去,孙九爷附耳过去,听她说着,微微点起了头。

***

第二日清晨,洗墨从桌上抬起头,发现自己竟靠在桌上睡着了。再看公子,仍坐在书案前,头往后仰着,腿架在桌上,也斜倚着睡着了。

走过去一看,案上竟多了两幅画,心道,公子这是一夜未曾睡啊。他不敢惊动,小心地将画收了。

等周冶醒来的时候,虽因睡姿不佳,脖子有些不舒服,但浑身已经松快了。他一向身体强健,些许风寒,喝点药睡上一觉,就好大半了。

他径直去了隔壁看孟珂。

回雪还是有些爱搭不理,但好歹告诉他,小姐的热算是退了,也醒过了,只是还水米难进。

就这么接连几日,孟珂始终昏睡。每多一日,周冶的心就更沉重一分。他就没见过这样成日昏睡,不知道渴,也不知道饿的。

他忧心地问回雪:“她一向如此吗?这样不吃不喝的怎么行?便是寻常人,几天不吃饭,饿也得饿晕了,还别说是体弱的病人。”

回雪冷冷地哼道:“每日的药汤都是能灌多少算多少,吃东西……这几日是不可能的。”

被哼了,周冶也只能装没听见,心知回雪心中也不知骂过他多少回了,哼一下又算得什么。

也不知是第几次短暂醒来的时候,孟珂才恢复了意识,注意到自己身处之处。听了回雪的回报,她无力说话,只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回雪明白她的意思,也安心住了下来。

等再醒过来,她只嘱咐了一句“别让二哥哥知道”,便又昏睡了过去。

***

地气已动,没那么冷了,屋里炭盆还是烧得暖融融的。

周冶这日照常看过孟珂,回了听风轩,往榻上一躺。

涤砚端坐在旁,处理衙门和内院的日常事务。洗墨没事,就在旁边故意闹侍剑,找嘴拌。这两人一个嘴上占便宜,一个手脚占上风,谁也赢不了谁,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吵吵嚷嚷。

周冶双手枕在脑后,盯着房顶发呆,心中不自觉地盘着烟火案线索。

这么大批量的烟花,要方便买、方便运,还要不惹人注意,必然不会太远。这些作坊、商家、黑市都查遍了,应该没有疏漏了。除了熹园、梁云钦,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梁夫人、孙九爷?可不管他们以谁的名义,只要买,就不可能遗漏。连黑市也查了几遍,都没有哪!唯一没能求证的,也就是熹园,可她……

还有那买烟火的行商,一丁点踪迹也无。估计直接化整为零,分散开了,很难查到踪迹。

化整为零……等等,他突然坐直了——既然可以化整为零,也可以化零为整啊!

“侍剑,快!马上将那些烟火作坊的坊主、卖家都找来!”

侍剑立刻扔下洗墨去了。

那些作坊主、老板们又一次被叫了来,个个唉声叹气、叫苦连天,一嫌耽误生意,二也实在无话可回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道,“大人!这过年前后,一次性大量买的人真就这些了。”

“对啊!实在没有其他的了。小的们实在不敢隐瞒!”

“我们这行管制向来严格,谁敢欺瞒?一出事,都是大事,得吃不了兜着走。”

周冶大手一挥,下面的怨声戛然而止,都望着他。

只听他一字一顿地道:“若是期限放宽些呢?能化零为整的有没有?”

“化零为整?”

“从来只听过化整为零。”

大家一时都没听明白,甚至觉得这位大人今日是突发奇想,找茬为难。

瞧那众脸疑惑,涤砚温声解释道:“就是单次买的量虽不多,但长期在买,积累下来,总量却不少的,有没有?”

“长期买,积累下来的……”

老板们相互看了看。

周冶扫视了这些人一圈,举重若轻地道:“实在找不出这人,也无妨。嫌犯便是你们!本大人拿你们交差便是。”

压力也是动力,终于有人眼睛一亮:“有!有人!”

不等那人说完,又有人抢着道,“对!有!是不是个瘸子?”

两人相视一眼,连连点头:“是!是!是!”

更多人开始道,“我那好像也有这么个人!”

“去年春天开始,他时不时就来买,说是拿去……炸鱼的。算起来,总量也不小。”

周冶看着那叽叽喳喳的一群:“一个个说。”

青幛镇的作坊老板跳得最高:“我知道他。叫瘸三儿,姓什么,好像是姓……”

“金!”有人替他补充道。

“对,姓金!跟作坊里工人还混得挺熟,我都见他们一起喝过好几次酒。”

是了!定是这个人无疑,周冶心下喜道。不管是制作烟火,还是从烟火中拆出火药,乃至制作土质炸/药,本就需要一定的技术。连这些作坊内,都还三不五时发生意外,造成死伤呢。

此人能做这么多,还没把自己送进地府。即便不是熟手,也必定得事先细细地打听明白了,再三试成。若真如此,这人还有些本事,必定是个手巧心细,能自学成才的。

有了明确的嫌犯,孟珂身上的嫌疑变少了许多,周冶心里陡然轻松了许多,尽管此时根本不能排除,此人是不是被指使利用。

周冶站起来:“这姓金的……什么三儿……”

“金三儿。”

“瘸三儿。”

为了洗清嫌疑,老板们如今一个比一个积极。

周冶道:“此人家在哪,寻常都混迹什么地方?立刻去拿!”

青幛镇的那个老板,带着衙门的人风急火燎地赶出城去。

一群官差又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巷,涌入了金三家。

可屋内空无一人。

那破房子里倒是大喇喇堆着些还没拆完的烟火,还摆着制作土制炸/药的工具。

左近一问,都说这金老头孤僻,平日并不怎么与邻里往来,谁都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前两日倒还照常看到他。

***

此时,那金三就在城中,离衙门几条街外的一个路边摊上,面前摆着一碗吃完了的面,配一碟油酥花生米,一瓶浊酒。

他皱巴的手指,拈几粒花生米,喝一口酒。

一个身形壮实的青年走来,经过他背后,在隔壁桌坐下。金三的桌角却多了个小瓷瓶。

老板迎上来,那人随口要了碗面。

他也没看金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大栖山那一……响后,衙门就加派了人手四处巡逻,还设了宵禁,就为了防止大乱。咱们只有……换个法子。”

金三没作声,仍不紧不慢地喝着自己的酒,吃着自己的花生米。

“您这个堂中元老,寨里当家,正好上门祭奠祭奠,给后辈们好好讲讲过去的故事。让大伙儿都知道知道,他曾怀义的真面目,也让他们……死个明白。”

那人瞄了一眼小瓷瓶道,“别看就这么一小瓶,投入水井,就足以让百十口人毙命。若是直接放入饭食酒水,就更厉害了!这次,就让曾家彻底断了根,也让那些什么亲朋故旧的,至今仍跟他家沆瀣一气的人,一起下去团聚。”

说完,便起身走了。

老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来,看着那已经远去的背影:“嘿!这什么人啊!”

他叹了口气,招手唤来小伙计,“来,你吃了吧!”

金三不急不慢地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将几个铜板拍在桌上,小心地将碟子里最后剩的花生米一把抓在手中,一瘸一拐地走了。

而他桌角的瓷瓶,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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