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看戏

梁云钦还低头跪着,想着,大不了不陪你们玩了,爱咋咋地。

听帘内又传来一句,“今日叫你来,是老听人在耳边念叨,不想你再这么……一次次折腾。”

这意思是嫌他烦?那传一句话也就罢了,何必把人叫到面前来作贱?这些高门小姐公子就好这些当面折辱吗?梁云钦脑子里转着不忿,只想起身拂袖而去,却终究没敢。这辈子,在人前跪久了,也就爬不起来了。

“不过,你来都来了,我也不妨送你个人情。”孟珂站起身来,左右走了两步,似是考虑了一下,这才顿住脚步,垂下视线,看着帘外跪着的人,淡淡地笑道,“梁老爷可知道,你被抢的账本在哪儿?”

梁云钦身子微微一颤,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孟珂又补了一句,“我说的是,你被抢的第二本。”

她还真是什么细节都不落下!被抢也就罢了,被抢几本都知道,甚至知道被抢的先后。方才想愤而离去的心思,这下又转了回来,心道,这大腿要不还是再试着抱上一抱?

孟珂本没打算听他言语,自顾自道:“第一本在哪里,老爷自己知道,不需要我说。至于这第二本嘛,如今已经辗转到了……周大人手里。”

梁云钦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落了空,这下,都不需要孙九爷踹他下水了。他已经下了水。

说完,帘内的人便提步要去,走出两步,又顿住了,“我不妨再送你一条消息。梁老爷可知,曾大人是死在谁手上?”

梁云钦迷茫地抬头,看着那道纤细却让人心生忌惮的身影:“不是樊仲荣?”

“樊仲荣?”孟珂轻笑了一声,好笑道,“他自己都折在了人手里,有什么本事杀人?”

梁云钦心思急转,当下明白了她那意有所指的是谁,却犹自不敢相信,“难道是……,可他怎么敢?!”

孟珂顿了片刻,哂笑道:“他敢不敢的,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梁老爷你却比谁都清楚。”

是了,曾怀义死的当夜,他去找孙九爷,等了一夜都没等到人。第二日在曾家再见的时候,孙九爷一不震惊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二不好奇曾怀义到底死于何故,死于谁手。原来,就是他干的!

孙九爷手黑,他是知道的。可对曾怀义下手,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孟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梁老爷不妨想想,曾怀义说是就死了,你为何能活到现在?不过,你还能活多久?”

梁云钦当然知道,孙老九要他的命容易,可他死了不要紧,他手中的钱在哪,生意怎么接?孙老九留着他,不过是想先拿到这些。

孟珂又道:“梁老爷你再想想,官府虽然随时可能出手拿你,但真正想要你命的、不需要证据就能要你命的,是谁。”

梁云钦明白,孙老九和梁夫人是想借官府的刀杀自己,如今想来,落在官府手里,反而还能活长一点,还有机会博一份生机。

这几个问题一问下来,梁云钦已是冷汗涔涔。

他哪里还敢生什么心思,在命面前,钱还是可以先舍的。他忙匍匐下地,真心悔悟地道:“梁某今日来得匆忙,难免不周全,还请容我回去细细盘盘账目,再来回禀小姐。”

“你慢慢盘。”

那声音一边说着,一边远去了。

梁云钦仍在惊惧之中,匍匐在地上,半晌没起身。还是一旁的下人来扶,他才回过神来,脚下踩着云一样,跟着人出了熹园。

走到后门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庭院深深似海。这个宅子,他原本来过不知道多少趟,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果然,一个宅子贵不贵,还是看什么样的人住着。

梁云钦抬头看了看天,终究是天未绝他之路,叹了口气,心中主意定了——与其在孙九爷手上,丢钱又丢命,还不如拿钱来买命。哪怕是拿出全部身家呢。

只要活着,总还有翻身的希望。万一,这佛脚还真能让他抱着升天了呢?

梁云钦很快就庆幸自己及时做出了这个决定。第二日,周冶便带人查抄了商会和梁府,将他下了狱。

让他意外的是,熹园竟已经打过招呼,官差一路都没为难他,还悄悄递话,“小姐说了,过场总还是要走一走的,你态度上得配合,话嘛,则不用急着说,等小姐指示。”

梁云钦忙不迭地应了,“静候小姐指示。”

***

这天夜里,孙九爷从思园回来,翻墙而入,哼着幸灾乐祸的小曲儿走进正堂,却见心腹王成站在门口左顾右盼。

“你守在这做什么?”孙九爷难得如此和善地对底下人笑。

王成却对着他挤眉弄眼,边道:“九爷回来了……”

话没说完,一个人就从内堂大步走了出来。

“孙九爷!”周冶冲他点头一礼,“这么晚才回来,这堂中之事奔忙辛苦。”

孙九爷着实意外,不过,内外扫了一眼,瞧他只主仆三人,便放了心。他应该就是趁着扫了商会,来冲他抖抖威风,借机吓唬吓唬罢了。

孙九爷笑着拱手一揖:“不知大人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

两相客套了一番,入堂坐了下来。

周冶果然说起,商会和梁府被查之事,更是拿孙九爷与梁云钦过从甚密来点他。孙九爷笑道:“大人既查了梁云钦,来问问孙九,也是自然。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他那些事,我黑石堂委实没有参与,只怕是帮不上大人了。还请见谅!”

“不不不!九爷误会了!”周冶摇着手,笑道,“九爷误会了!我虽知道你与梁云钦素来亲厚,但今夜却不是想从九爷处问他的罪。”

孙九爷“哦”了一声,皱起眉,故作疑惑道:“那大人所来为何?”

“自然是为孙九爷你!”周冶见他没明白,笑着解释道,“我今日来,是想问孙九爷你自己的罪!”

孙九爷听了一笑,他还未拍案而起,身侧的王成一个眼神,周围立刻闪出人来,“唰”一声齐齐拔了刀,层层围了上来。

谁料,就在这拔刀之声响起的时候,外面竟也传出一片拔刀声。堂上诸人一愣,仿佛一时没闹清,那是回声,还是真的。

就在这怔愣之中,听得外面有人怒喝一声,“什么人?出来!敢上黑石堂挑衅!不要命了!”

王成看了孙九爷一眼,忙冲出门去,身躯顿时一震。

只见四面屋顶上、围墙上,齐刷刷地冒出一重重人影,黑云似地,压在总堂之上。

他眨了眨眼,看着黑暗中的人,有一瞬的疑惑。毕竟,他入堂多年,虽然江湖纷争不断,但从来没人敢直接上黑石堂的总堂挑衅。这么多人来此,到底为何?

他疑惑地回头看了里面的周冶一眼,这些人看着可不像官府的人,可这些人和官府,真不是商量好的?

随着那些黑影层层就位,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正对面的屋顶上,慢慢走了上来,最后在屋脊之上站定。

那人看身姿是个青年,戴着银色面具,衣袂在夜风中翻飞,倒颇有些月下仙人之姿。但在黑石堂的人眼中,这身白衣再仙再美,也只意味着索命无常。

王成终于又惊又疑地道:“白水门?!”

***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从院外一路飞跑进来,边跑边没命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堂主,不好了!咱们各个堂口,”那人趔趄了一下,喘着粗气,缓了下,倒过了气,才说出来,“都被白水门的人袭击了…….”

这人说着说着才察觉,有什么没对,这院子里、正堂上怎么那么多人,却又安静得不同寻常。众人都亮着兵刃,却不少人偷偷斜眼去看院外的半空。

他后知后觉地扭头一看,当即惊得一抖,周围已经黑鸦似的落满了人,还有个白衣身影静静地伫立在当中。后面的话也不必说了,他看了孙九爷一眼,默默退到了一旁。

王成往堂上一看,和孙九爷的目光一交接,当即拔出腰间长刀,当空一举,喊杀声顿时四起。

屋顶上、墙上的黑鸦,应声密密麻麻地跳了进来。

堂上,孙九爷和周冶仍安稳地坐着,仿佛较劲似的,谁也没动,甚至没吱声,事不关己地看着周围的砍杀声,仿佛那只是一场酒楼中佐兴的戏。

但还没战上几个回合,黑石堂的人竟一个个开始手脚发软,不多时,便听得四周都是刀剑“哐哐”脱手落地的声音。

有人惊道:“这是……软筋散!”

一直安静坐着的孙九爷,这下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指周冶道:“周大人!你一个朝廷命官,竟跟江湖黑恶势力勾结!还用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无辜百姓。你做下这等事,如何向朝廷交待?如何面对绥陵父老?”

周冶仿佛愣了一瞬,也站了起来,冲孙九爷好笑地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地道:“孙九爷!你可别血口喷人!你们打架,关我何事?我一个朝廷命官在此,可你们一个、二个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在此寻衅斗殴,这让我颜面何在?我还没吱声呢,你还恶人先告状了!”

说完,他冷冷地讥讽道,“再说了,这谁黑谁恶,你孙九爷不比谁都清楚!”

周冶说完坐了下来,随时端起桌上的茶杯,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周围手脚发软的众人,又放下了,扶着额头叹气道,“我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孙九爷让他噎了回去,还真不敢笃定这就是周冶干的,指着他“你!”了一声,气恼地收回手去。

周冶伸脖子看了看外面,往回扫了孙九爷一眼,又道,“你们慢慢打,看着点打!可别殃及池鱼!”

见他这一幅与己无关、不想参与的样子,孙九爷想着,他周冶统共就三个人,确实不参与最好。他方才说那番话,本来也是诈他一诈,既然他愿意旁观,最好不过。

于是,孙九爷放心丢下周冶几人,走到门外去,冲着屋脊上站着的白影道:“白水门今日所为,也不怕江湖上耻笑?”

那白影道:“你孙九爷做那么多坏事,可曾怕过遭人耻笑?”

孙九爷脚尖一点,当即飞身而上,那白影也飘飞下来,二人当空缠斗了起来。

见状,周冶一个眼神,侍剑便依计护着涤砚往后堂去了。

衙门虽不必出手拿人,但查找证据还是得他们自己的人来,也要防着黑石堂乘机销毁。

那二人去了,堂上只剩了周冶一个。

他走到门口,站在当中间,扫了一眼那上下左右打成一团的人,目光落定在了那一黑一白交缠的身影,不时闪身避过那些被打飞过来的人。

这个人虽只说了一句话,但周冶不知为何,觉得他同那日在衙门内院遇到的,有点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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