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止这封信，可能是马公子在抒发感情之后，多少冷静了一点，于是又写了一封，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批没见过的，莫不是盗版？
马钰自从火火热热地接管自家书局业务之后，打击盗版绝不手软，对此非常敏感。
李衔霜没想瞒着，就把这茶楼是自家的这件事告诉了他。
信发出去，他就忘了这回事，又开始忙碌。
他没有闲着，城中其他茶楼茶馆的老板更没闲着。这日，店里出去采购的伙计急急忙忙地跨进门槛，见李衔霜在店里，手里的东西扔下，直接窜到李衔霜身边，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李衔霜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把人扶起来，“这是怎么了？”
税交了，管理费交了，土地税交了，连地痞小流氓都收买了……还能出什么事儿？
伙计抓着李衔霜的手臂，一边从自己怀里掏出个纸包着的东西，一边磕磕巴巴道：“掌柜的，我们的东西，被别人，学走了！”
李衔霜手里被塞进个纸包，拆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与他们茶楼所卖形状别无二致的鲜花饼。
李衔霜垂眸看着手里的饼，表情没什么变化，尝了一口掉渣的饼，道：“味道还不错。”
“掌柜的，你……”
伙计看自家掌柜的这样不着急不上火，他先着急了，“他们把咱们的东西学了去，还卖得比咱们便宜近一半，我们的生意日后还怎么做啊！”
店里的其他伙计听到这儿，都围了过来，忧心忡忡的。
“掌柜的，这可怎么办啊？”
“咱们要不要也跟着便宜点，人们肯定还愿意来咱们家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出谋划策。
李衔霜这次雇人标准很严格，培训也辛苦，但给的报酬非常可观。不仅每个月有比其他同行要高的底薪，而且还从茶楼的利润里抽出一部分，给大家做分成，美名其曰是绩效。
伙计们不懂什么是绩效，但是知道自己拿的工钱，比在其他店里做同样工作要多得多，而且还知道，茶楼生意越好，他们拿到的工钱就越多。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一艘大船上，都希望这艘船驶得远些。
连后厨的糕点师傅都跟着一起谴责，义愤填膺：“我就说要防着，十几天前就有人私下接触我，让我去他们家干活，我都拒绝了，本来以为这事儿就结了，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模仿出来了！”
“你怎么不把这事儿告诉我们啊？”
李衔霜伸手：“这事儿告诉我了。”
众人沉默一瞬。
李衔霜：“大家不要急，即使他们模仿出来，也动摇不了我们，我们的营收还是稳稳的。”
众人面面相觑：“掌柜的，何出此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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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珍丘茶楼锣鼓喧天，横幅都挂出来了。
路人驻足观望，念道：“本店新出美味鲜花饼……”
门口迎宾的伙计见有人注意，连忙上来揽客。
路人问：“是虚舟楼卖的那种鲜花饼吗？”
伙计道：“当然！绝对口感一模一样！而且我家比他家要便宜许多呢。”
路人想了想，“好吧，给我包两块尝尝。”
“好嘞！”伙计很热情，“您里边请！”
路人脚下却不动，摆手道：“不用麻烦，包两块饼给我我就走。”
伙计笑容僵了一瞬，随机叫道：“给爷包两块饼！”
顾客走后，伙计有点不敢回头，这已经是上午第十一名吩咐包两块饼就离开的客人了。
费了半天的劲模仿，又搞出声势招揽，结果就一位客人进茶楼里喝茶了，看他那架势，还是因为没来得及吃早饭。
“行了行了！别吹了！”陈掌柜烦躁，伸手制止。
“哎呦呦，这是干嘛呢。”一旁的师傅看到自己徒儿们被喊停，口里烟叶都没吐，过来道：“咋了，怎么不吹了？”
“行，今天就到这儿！”陈掌柜举起手，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摸出把铜板塞给师傅，“辛苦了，请回吧。”
陈掌柜坐到自己店里，看着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越想越生气。
吃了一肚子闷气，他叫来小二，耳语几句。
“……去吧，把他们都快点叫来。”
他把扇子摇得哗哗响，给自己扇风降火。
过了没多久，几个掌柜的又都聚在一起了。
众人的处境都差不多，此时只对视一眼，也就知道不妙了。
有做花粥花茶的，提前几天就在自家上了新，但压根没人点。可见也不是时间不够，宣传不足的缘故。
“咱们的问题是出在哪儿呢？我还真就是想不明白了。”小胖子掌柜道：“刚来的时候，刚好走过了虚舟楼，人家生意还是那么火爆。”
“是啊，我也迷糊了。他家价格那么贵，味道跟咱们的也差不多，客人们怎么还愿意到他家去吃呢？”
最有主意的王掌柜沉吟半晌，说道：“或许咱们应该想想，什么是他有，但咱们没有的。也许客人们就是冲着那个去的呢。”
“他有，咱们没有……”
陈掌柜抬头：“我知道了，咱们茶楼里还缺样东西。”
“什么东西？”
陈掌柜故弄玄虚：“热闹。”
众人仰倒，“这不废话吗？本来就没客人，哪儿来的热闹！”
王掌柜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虚舟楼老板能砸钱请到汪小霞，但是汪班主的身价儿咱们也是知道的，兄弟几个凑一起倒是能请来半天，但是去谁家演呢？”
“这不就死脑筋了么老弟。”陈掌柜想出了法子，也不急了，好整以暇地呷了口茶，“他请汪小霞，闹出个动静儿，但咱们老百姓要是想听个响，也用不着请那么贵的。”
“大哥的意思是……”
“你们且看着好了。”
隔日清晨，采买的伙计回到店里，又去找李衔霜。
李衔霜最近在筹备一场名家讲座的事情，瑜朝从来没有在民间搞过这种活动，他也算是破天荒地从头摸索，从场地布置、名士邀请、内容确定、茶果摆放……哪一项都要亲力亲为。
他还想搞个手动版PPT，只是比较麻烦，还要一张一张亲自手绘，实在是很费时间。
伙计找到他家那可怜的掌柜的时候，李衔霜正忙得头上长泡。
“掌柜的，你是不知道，他们把西市的手艺人们请过去了！”伙计泫然欲泣，“阵仗可大了，干啥的都有。”
西市是秀州城的杂耍手艺人聚集卖艺的场所，皮影花灯杂耍说书，是秀州百姓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李衔霜听了，嘬牙花子：“花了不少钱吧？”
伙计简直要恨铁不成钢：“这是重点吗？掌柜的，现在人都到别家去了，我们怎么办？”
这伙计实在真情实感，胸脯一起一伏的，看样子要气坏了。
李衔霜放下手里的笔，抬头道：“放心，他们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意。”
“您快点出去看看吧，再这么憋屋里，其他茶楼就联合起来把我们排挤出局了。”
李衔霜笑：“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排挤。你是从茶楼开业就跟着的伙计吧？”
“是！”
“那我且问你，你觉得我们生意火爆，是为什么？”
从来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伙计一时愣住了，李衔霜也不急，慢慢等着。
过了一会儿，伙计道：“因为我们有他们没有的东西。”
这回答着实令李衔霜惊喜了一下，他又追问：“是什么东西？”
“我们的茶点很新。”
李衔霜摇头：“再想。”
伙计又凝神想，慢慢说道：“因为我们有汪班主唱戏，唱的还是别人都没听过的新戏。”
“沾点边，但是也不对。”李衔霜站起身，“你姓王对吧？”
伙计点点头：“是。”
“好的小王同学，未来三天你有一个任务。”李衔霜摸出一粒碎银，塞到伙计手心里，“你去其他的茶楼里坐一坐，看一看，然后回来告诉我，你觉得我们为什么生意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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