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鸣凤这是什么招式,何在竹着实是没想到的,平日也算得上聒噪的她,此刻张口只吐出个“啊”?
而后又觉得自己这副模样看起来忒傻。
这“敌我悬殊”太多可不行,于是,立刻敛了神色作出一副深沉模样,看着倒像是在正经思考的样子了。
顾鸣凤也没催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整理了下渔具。
但其实何在竹根本无心思考,此刻头脑一片空白,奈何对方态度又过于磊落,完全看不出什么破绽……
好在,她突然间灵光乍现——
一阵头脑风暴后,终于是将顾鸣凤诡异的行为得出了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她联想到何禹舟此前轻轻松松用驱兽笛化解危机的场景,又想到那些世家子弟对何禹舟的崇拜之意,以及之前他们赞叹顾鸣凤的场景,果断下结论——顾鸣凤一定是误会自己也因为崇拜何禹舟“弃”他而去了。
对嘛,天才,都要强。自己这个小弟突然倒戈,定然是有些不悦的。
必须态度端正好好解释!
“怎么会,你比他强!”
起码在剑术上……
何在竹心里默默肯定。
一番心理建设下来,面上说的信誓旦旦。
末了还用手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十分信任的样子。
顾鸣凤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肩膀处的手,又继续看着何在竹的眼睛,但望了很久却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倒是何在竹的目光又开始躲闪。
“真的吗……那为什么躲我。”明明是个问句,语气却是笃定,脸上也没了刚刚的神色,顾鸣凤眼睑半垂,看不见情绪。
怎么又——
绕回去了……
大哥你剧本不对吧,这前后衔接忒不连贯了。
何在竹没吭声,心里吐槽顾鸣凤阴晴不定,不知为何莫名又有些烦躁。
抬脚想走,却踢到石子,一时间脚趾钝痛,情绪也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踉跄了下,却是避开顾鸣凤想扶她的手,握紧拳头强忍着脚上的痛感,转了过来,直视顾鸣凤。
这次何在竹收起了平日浮夸状故作开朗的模样,眼神一片清明,坦然开口道:“我听到了。你和马景然的对话。”
顾鸣凤没动,面上亦未显露什么神色,只是眼睫轻颤了一下。
他猜对了。
何在竹的轻功比她自己想象的好,他那日并未发现她,但他却也比她认为的更要了解她。
何在竹情绪不对劲,他便猜到她可能听到了马景然的话,但不知她听到了多少。
他不愿她心生误会,想同她好好聊聊,他……从未将何在竹视作拖累。
江湖风云变幻,兴也落也,天赋者颓唐者无所因果又皆因果。他和何在竹阴差阳错成为搭档,纯属机缘,他有高于他人的武学天赋未尝不是机缘,既皆是机缘何来挑拣之姿,何况他们是朋友。
“马景然说的对,你的功夫这样好,我之于你确实是拖累。”见他眉头紧蹙,又道:“我没有在生气,说出来好多了。无论你对我好是因为‘点点’,还是……之前的祖祖,都足够了,真的。我还挺贪心的,我承认之前有缠着你不放想要赢的想法,但是即便那时我也没想过当你的拖累,我也有自尊心的。现在——更不会了。如果你想换……”
“你不是拖累。”
“可是现实就是,我一直在依靠你。”何在竹看着他的眼睛,这次没有躲闪,异常认真,手下却紧握成拳。
“我之前只想着赢,差点忘记了,武者从来都不是依附者,如果我自己不能立于此方天地,即便赢到最后,我的家人也无法在族中体面安身。所以我必须立起来。但是,不能只是依靠你,你花费太多时间帮我了。表哥他……欠我一个情分,他和你一样,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但其实我是知道的。看吧,你们不愿意我知道的事我总能猜到,我也不算太笨,以本姑娘的天资总会有一番作为的。”
何在竹说着又昂首挺胸起来,看着倒像是没心没肺颇为乐观的模样,只是背在身后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她自己并未发现。
何在竹没去管顾鸣凤的反应,只顿了顿继续说道:“他那样闲适潇洒的人不应总是被负疚绑着,劳烦他正合适。何况,我们的内功心法说起来也是同宗,应会更适合。”
何在竹早先其实就隐约猜到了她来武林大会其中的缘由。原先只是猜测,现在愈发确定。
大虞国近来明里暗里势力斗争波谲云诡,朝堂上、江湖中,各方交锋并未间断过。虽不知具体原因,但何禹舟定是知道了什么内情,察觉此次武林大会并不太平,为了阻止族中子弟卷入权势争斗中,才有了那莫名的醉蟹。这位大表哥大抵是想自己担下后果,但他算漏了自己这个被遗忘的透明人,再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恐将整个何氏陷于危境。
这大概便是他三番五次护着自己的原因,包括邬倩倩那次。
他其实表现得并不明显,每每总是一副嫌弃的模样,放任何在竹自顾自地向前闯,但何在竹明白,这其实比直接护在羽翼下要难。
何在竹很感谢他,但是并不觉得这位大表哥真的亏欠自己什么。路何尝不是她自己选的。既然决定了就要好好走,在命运的茧中努力挣出自己的生路。
顾鸣凤明白何在竹的的想法,但却觉得很是烦躁,尤其是“合适”“适合”这颠倒过来颠倒过去的两个字,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争辩道:“祖祖,剑法与你的君月竹在招式上是有共同之处的,我也可以帮你。再说,我们是朋友,我并不觉得花费时间……”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何在竹打断:“我每日都在努力练习使用竹棍的方法,也比以往更努力地练习轻功,每每天不亮就起来扎马步,胳臂累到举不起来,只有晚上沐浴时才能疏解些疼痛,连做梦都在背心法……这些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每个优秀的武者成长路上都是如此,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也在努力着啊。”
何在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眼中已经带了些湿意,似是顾忌身后之人的情绪,她停顿片刻,但又很快下定决心道:“可无论我怎样的努力,练好了也会被人说是因为你,拖累你精进剑法……你也大可不必被幼时的情谊牵绊,你从一开始就对我诸多照顾,不管是因为祖祖还是其他的,都够了。而且,我也不是祖祖了。我长大了,如你所见,我和她大抵是不同的。想必……让你失望了。”
说完何在竹无声的呼出一口气,不敢回头看顾鸣凤的神色。
她不能再耽误顾鸣凤的时间了,更不能再困在儿女情长里挣扎,至少不是现在。如今的朝堂局势比她想的要复杂,拖累什么的不打紧,她不能成为何禹舟乃至何氏的麻烦,更不能协恩图报一直赖在之望哥身边,能和他成为搭档已经是走运了,其他的必须靠自己,现下这情形第二擂恐有大事发生,自己必须强起来,即使是路人也要当能出现在大结局的长寿路人。
谁说的来着,掩饰谎言的最好方法是吐露一部分真相,然后再虚构一部分,最后模糊重点地表达。如果带一些情绪,会更加混淆视听。
果不其然,还是有效的。
见身后的人没再出声,何在竹用力咬了咬唇,转过身来轻道句“告辞”便抬脚就要离开。
只是没走出去几步,就被反应迅速的顾鸣凤挡住了去路。
顾鸣凤上前走进一步,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何在竹,末了自嘲一笑,道:“所以你认为,这是牵绊?”
此刻,何在竹觉得那目光仿佛在炙烤自己的良心。
“我开始并不知道你是祖祖,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是后来知道何禹舟与你的关系,才猜到你的身份。但也并未因为你是否是祖祖而有何改变。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也以为和祖祖是朋友。我未曾想过长大后的祖祖该是什么样的,祖祖如何模样都好,何在竹也很好。提到祖祖只是因为想告诉你,我一直将你当作朋友。友人乃故交,相遇实再逢,吾以之应为件幸事。既然何姑娘不愿意提,便不再提。”
说完低下眸子,让开了路。
此时的顾鸣凤言语间神色淡漠,再无平日那副温润和煦模样:“你一直说你是拖累,可我总觉得此情此景我倒像是何姑娘的负累了。”
顾鸣凤语气极为平静,何在竹却再也无法淡定,她急切辩驳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们依然是朋友,只是……”
顾鸣凤的这番话显然不在何在竹预料之内。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为他好”何尝不是一种“自以为是”。
还是伤人的那种。
她想开口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焦急间顾鸣凤已经离开。
何在竹站在原地,不敢看他的背影。
明明两人同她期待的一般不欢而散,本该松一口气的,何在竹却觉得心中更加堵得慌。
何在竹啊何在竹,你真是有搞砸一切的本领啊。
“他都这样生气了,还帮你拿着东西,真是好……君子!”
系统为自己的措辞很满意,赞叹着顾鸣凤真君子德行之类的。
听到何在竹这个“假小人”耳朵里,却更觉愧疚与扎心。
罢了,练功要紧,至少——
至少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这下不会耽误顾鸣凤了,估计,想抱大腿都抱不成了。
何在竹自嘲一笑,你高尚你无私,等着被淘汰吧。
既然抱大腿的路看来已经被她亲手堵死,那自立自强的路刻不容缓。
何在竹深吸一口气,松开牙关,敛了神色便往藏书阁去了。
万般皆苦品时,便唯有读书甜。
她全身心扎进古籍中,开始继续研究提升内力的方法。
:来跟我读,不冷战!
顾鸣凤:不冷战。
何在竹:不,冷战。
有内鬼,停止宣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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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自己点火,自己“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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