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带着哥哥一起进入话题中心的缘一突然噤声。
他朝前伸手抱住突然开始难受的人,拿额角轻轻蹭母亲的肩窝:“想和母亲、姐姐、还有兄长大人,一直在一起。”
夫人抚摸着幼子的头发,久违的露出悲伤神色:“……缘一。”
虽然不想说什么丧气话,但是这个愿望怎么想都没办法达成吧。
十岁就要被送往寺庙的幼子,还有将至婚龄随时准备跑路的你,这不靠谱愿望说不定再过两年,就要面临分崩离析的命运了。
你这具身体已经十三岁了。
尽管养母想要为你张罗着挑选夫婿,但她的身体状况堪忧,这件事只好一放再放。
直到前院传来一个消息。
被关在后院从未接受过教育的缘一,在被岩胜带到剑术课上之后,第一次握剑就击败了授课的剑术老师。
两位弟弟的身份就此逆转。
朱乃夫人在和家主大吵一架之后,原本还算稳定的病情急转直下。
唉。
很早之前就说过的,你不是神仙。
均衡的大手也不是万能的,没办法逆转一个人的身体状况,让她在病重的同时不至于被病痛折磨,已经是你这个半吊子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而现在,由于过于强烈的情绪冲击,朱乃夫人体内的平衡被打破了。
这一次,你无能为力。
只能看着她蹙眉,带着无法消弭的苦痛沉入睡眠。
缘一是赶在朱乃夫人睡着时来的。
他对母亲的病情没有表现出一丝意外,只是像往常那样安静的跪坐在夫人身边。
你扫了一眼小孩身上眼看着要跑路的装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目睹眼泪从他脸颊滑落,滴在母亲已经没有知觉的那只手上。
他在哭。
这是你第一次在继国缘一身上感受到名为悲伤的情绪。
迟钝的幼弟总是慢吞吞的,有时候重点还会抓到毫不相干的地方,但他到底是个天真乐观的小孩子。
你还在心里给他找补,就看到眼泪都没擦的缘一打算站起身,想要就这么转身离开。
“?”
放在脚边的和扇下一秒就被掷出,木质的扇骨擦过他身上的衣料,落下时硬生生嵌进走廊的地面,就在小孩脚步前面。
脸上的悲伤表情还没有收敛,你抬头看着继国缘一的背影,问他:“你打算去哪里呢,弟弟?不先跟姐姐交代一声吗?”
弯腰帮你把扇子捡回来的幼弟似乎老实了一点。
但他依旧一声不吭,好像维持这样的表情就能让你自觉退后一步似的。
但你不是朱乃夫人,没有惯着孩子的习惯。
接过缘一手里的和扇,你从养母病榻前起身。
分明是主动想跑出门去当流浪猫,却哭的跟要被遗弃似的。
在路过他的时候,你还是把袖子里随身携带的手帕扔到他手里。
直到离开前最后一次回头望,还能见到幼弟一刻不停粘在你身上的视线。
“我去把岩胜叫来。”你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等会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你还待在这里,明白姐姐的意思吗?”
他看起来很不想明白的样子,在你的注视下低头,无处安放的右手紧抓着被你递过去那张手帕。
但他又确实明白你的意思,所以老实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很好。
你喜欢听话又乖巧的弟弟。
去到缘一曾经房间那条道路早已烂熟于心,哪怕刻意拖慢了时间,不到一刻就走近了。
注意到廊下没人,你凑上前去敲紧闭的房门。
最开始没人应。
不过看在你坚持不懈的功夫上,门后终于还是传来沉闷又沙哑的人声。
听起来像是哭过了。
“岩胜,开门。”你没理会他的问询,再次敲门,“你把门打开,或者我把门破开,选一个吧。”
障子门被突然拉开的声音听了就想皱眉。
攻击力极强的弟弟脸色难看:“你来做什么?”
就是可惜了,眼尾还是红的。
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你没忍住叹气:“我不太开心。”
“别做傻事。”岩胜拉住你的袖子,即使已经被剥夺了继承权,小大人依旧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到了现在还会反过来劝你,“……没人能更改父亲的决定。”
“他在发癫。”
你都不敢想,如果缘一不打算继续流浪,而是接受现状打算接手原本属于兄长的职责……
后半辈子的安稳生活眼看就要从面前溜走了!
神色难以形容的好弟弟试图纠正你的说法:“那是我们的父亲。”
“哦。”你从善如流地改口,“父亲在发癫。”
疑似失去所有力气与手段的继国岩胜不吭声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自暴自弃般道:“缘一他在剑术上的天赋太强大了,父亲选择他才是人之常情。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孩子……”
你没有放任弟弟继续说话。
手里的扇子落在他下巴底下,强迫正在说话的岩胜抬头。
四目相对。
他居然是认真的。
你觉得匪夷所思,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接受了继承人教育的岩胜居然还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真不像个上位者。
虽然没有成为心理医生的资质,但你试图给自己披上白到发光的外衣,暂时扮演被需要的角色。
“缘一在剑术上有着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不假,但一无是处这样的词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在你身上。”
“你知道的吧,连伤人这样的事情都会让他感到难受。说的好听一点叫善良,这当然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前提是要懂得什么时候可以善良。”
“可是,岩胜,你的老师一定告诉过你,等你将来接替父亲的位置,不合时宜的慈悲就不叫善良了,那叫软弱。”
“明白了吗?或许你在剑道上的天赋不如缘一,换个角度看,缘一在治理领地这方面的能力也被你远远甩在身后。”
你语重心长道:“学会扬长避短很重要。”
当然,你也有没说的话。
比如缘一在学习之后可能也会明白,痛苦总使人蜕变。但是这样的话显然不能在眼下这场面说出来。
避重就轻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你的目的是妙手回春,不是烂手回冬。
总之,先把剑道天赋的事情糊弄过去就好了。
紧接着就是告知他,你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
“以及,”你放下举起扇子的右手,“其实我来这一趟是为了告诉你,母亲病危,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继国岩胜似乎没能在第一时间理解你嘴里说出的话。
变紧的力度从被他拽着那片衣角传来。
随身携带的手帕没了,你只好用不算柔软的袖子帮他把泪擦干净。
就是擦完之后,他本来就红的眼尾好像更红了。
你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牵住岩胜的手,最后被急迫的小孩带着奔跑起来。
养母安静睡在塌上,就像你出门前看到的那样。
听到声音的缘一回头,你在他开口之前按住男孩的头,朝塌上睁开眼的养母伸出手:“太阳马上要落山了,我们一起看一次日落吧。”
继国缘一睁大了眼,下意识就要按照习惯去支撑着母亲坐起来。
可惜你按着他脑袋的手还没放开。
他转过头来看你,被你拍了两下脑袋,然后你看向旁边站着一直没动的继国岩胜:“和我们一起扶着母亲,去到外面的走廊上吧。”
今日的风不大。
回光返照的人看起来像是精力充沛,如今两个惦念的孩子都在膝下,脸上的笑意都没断过。
其实被四方院墙围起来的空间里看不到真正的日落,但是养母靠在沉稳的儿子身上,似乎一点都不觉得遗憾。
她只剩下一只手可以动,却不厌其烦地牵过你们三个的手,最后在面前交叠在一起。
温柔的女人什么话也没说,她在落日洒下的余晖中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不大的院子一时间安静到可怕。
府上延续了这样安静的氛围,直到夫人下葬。
就在当晚,借着夜色掩盖身形翻进你房间里的缘一,问你要不要跟他一起离开。
人小鬼大的弟弟在为你舒服生活添堵的各方面都天赋异禀。
“我会保护姐姐的。”年幼的弟弟向你保证,“以后你不想哭就不哭,不想笑就不笑。”
他说:“你在家里一点都不开心。”
真是敏锐的孩子。
可是不行,即便他很真诚也不可以。
你早就打算好了,借着为养母守孝的名义,随着将她灵位送往寺庙的队伍同往,然后在寺庙周围住下。
既可以远离让人感到不适的老登,又能顺便避免将要到来的催婚,到时候跑路都比现在要方便。
考虑到幼弟离家出走之后的可怜模样,你转头将寺庙的名字写在纸上递给缘一,又给他塞了点钱。
最后在他歪头不解的目光中叮嘱:“你到这里等我,晚点我也会过去。”
缘一点头嗯了一声,笑得倒是好看。
应付完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就轮到另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知道你要离家的小大人前来时,连往日强行摆出的稳重表象都裂出缝隙。
或许在弟弟离家出走之后,长姐紧接着也要走掉对他而言,真的是重大打击。
看似贴心的弟弟试图挽留你:“那里太偏僻了,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甚至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
弟弟担心你,弟弟好。
但岩胜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他抓住你的手,目不转睛盯着你:“还是说,缘一就是比我重要?”
秩序和均衡,一个是控制狂,一个是强迫症,你两个都沾点。
两个人的cp都会蝴蝶掉,我都写二言了让让我吧[可怜]
用奶茶和朋友py了非常可爱的封面,不出意外这两天应该就能换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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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兄与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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