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区区凡人性命，怎么比得上姐姐重要？”
万湖拦住面前同她生的一般眉眼的少女，语气不忿。
“师尊说过，虽然天下必定有一个唯一的天道宠儿，可除此之外的人却都是平等重要，不可或缺的。”
面前身着水蓝色绣荷裳裙的明媚少女露着笑脸，语气坚定又柔和。
“那又怎样，不过是那人的一家之言！”万湖气急，但也不敢再说些什么重话去骂，怕姐姐又不理她。
万象没再说话，只是瞧着她。
明眸皓齿的少女脸上蕴着青春的光芒，此时揉皱着眉头，红通着面颊，满心满眼地关心与抵触，似是一块往常潜在水下的暗礁，此时在湖水的卷曲中刺破了包覆它的平静假面。
虽是面容近似，虽是血脉相融，却仍与自己不同。
万湖被盯得不自在，深吸一口气，想要挽回自己这个忽悠的、不中用的同胞姐姐，却见她突然撇开眼看向另一个地方，又垂眸轻轻笑了。
“你说的不错，确实也只有他说的了这话。”
神识收回的很快，但话音还是都入了耳，当时的灵云仙尊端坐莲台，什么也没有说。
又或许说了什么？毕竟如今涌入灵云脑中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总之。
灵云抬眼，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挥来的刺眼冷光，身后突兀传来哇呀呀的叫喊，轻抬手臂想要蒙住什么，却一时不知道是挡眼睛还是捂耳朵。
烈焰忽至，歘地一下越上房梁，灵云当机立断，捂住眼睛的同时向前踹了一脚。
“弟子舍禁火。”
咚的一声，刚刚还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红光一下就熄了九成九，灵云挪开捂眼的手心，就看见了趴在地上脸着地，撅着屁股一身狼狈的宋清麟。
热焰已然消散，室内还剩下的一点火色，是他身上将落未落的大红外衣。
沉默中，宋清麟撑起身子慢慢回头，满脸的呆滞与不可思议。
“我，刚刚，紧急情况，护你至身后，你......”
“竟然背刺我？！”宋清麟眼睛一下子眼睛瞪大，十分滑稽地就这样看着刚刚给了他一脚的罪魁祸首，完全没有防备屋内另一人的意思。
“呵！”不屑的嗤笑声传来，灵云没有理此刻凄凄惨惨戚戚的宋清麟，只是抬眸去看那笑得没了形象的外来者。
“哈哈哈！内讧！”万湖简直笑出了眼泪，掌心揉着眼，似是被逗乐了。
灵云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打断，那笑声宛如被刀斩下，瞬时没了踪影。
万湖又提起了刀。
宋清麟觉察不对，想要回头，可刚回过脸来，一阵寒凉从旁传来，光滑锃亮的刀面就这样贴上了他的面颊，薄薄的刀刃顺着力道弹了弹。
宋清麟一时愣住。
“这是干什么。”
灵云皱眉，目光抬起朝向此时状态明显不太对的万湖。
“万象如今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你的责难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夜闯天门宗？此时，又是打算做什么？”
“没有性命之忧？”万湖嚼着这句话，咬着牙撇出一抹嘲讽笑意。
“不知灵云仙尊可曾记得，从前收、徒时，给我姐姐下的判词？”
万湖将“收徒”两字咬得极重，语调飘忽起来。
判词？
万湖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冷笑一声开口，灵云晃神一瞬，一道酷似自己却沉稳许多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脑海，与万湖开合的嘴唇重合。
它说——
我观万象无宣密，
牵线连丝秀果离。
起因种誓发心贵，
难免凡尘化入泥。
话音落，灵云回神，又是一声冷笑传来。
“我从无心伤害无关之人，”万湖表情冷的很客观，垂下头用刀面拍了拍还在发愣的宋清麟的脸，“这小子要再不滚出去，我可不管他会不会被波及。”
听完这话，宋清麟猝然抬起了脸。
灵云皱眉，虽然心知记忆修为乃至灵魂都残缺的自己并不能被认为是真的灵云仙尊，但毕竟还是承了他的因果渊源，正要开口让宋清麟避一避，却听见万湖疑惑的鼻音。
“嗯？”
一道烈火燃起，不再像先前有所顾忌的样子，灵云再看时，却是宋清麟抓住了刀尖，双手潺潺涌出的鲜血喷薄成火焰燎烧蔓延向万湖而去！
轰地一下，那间坐落在半山腰的独座弟子舍涌起滔天火焰，早就被告诫不论那里发生什么都不要好奇打探的弟子们终于注意到了那红光，本来都打算当聋子度过这个晚上的他们纷纷出门，惊叫一声招来更多没有睡着的人。
“这是什么！”
“走水啦！快快去叫大师兄来啊！”
“我我我这就去！”
不等众人从慌乱中醒过神来，那火焰又骤然熄灭。
刚被摇来还在路上的大师兄：？
那我还去吗？
等天门宗大师兄终于脚踩飞剑火急火燎到了那间边缘焦黑的弟子舍时，正巧看见一个玉白的身影从里头出来。
正要呵斥，却先看见了那标志性的秋叶玉冠，那一口气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方向一时走出了蛇形。
“蒋来？来的倒是快。”
向来平稳的声调奇异，但被摇来还迷糊着的大师兄来不及辨别其中意味，急急刹住飞剑跳落在地上，躬身行礼道，“掌门。”
眼前似笑非笑，洁白如玉之人。
——不正是本宗门掌门，宋梦雯？
眼见这个“迟来一步”的年轻修士面目登时涨得通红，门内突然传来一个清润的嗓音，“时候不早，闹出这样的动静，实在是惭愧，请大家回去吧，莫要误了修行。”
旁边悄悄探听着的人群躲在暗处，互相遮捂着嘴，不让发出声音，都竖着耳朵探听。
蒋来听见声音视线自然被吸引进去，却见一人着弟子练功服，半挽着发，就这样迈着步子走了出来。
先进入银白月光映照下的是一头墨黑的乌发，再然后是挑着柳眉和桃花眼，等鼻梁压着阴影出现时，视线一挡，却是掌门拦了过来。
宋梦雯垂眼看他，黑沉沉的眼眸一瞬间有些煞人，蒋来没来由地一寒，可再看，就又是那个总是悉心关注鼓舞弟子、让人安心的掌门了，“蒋来，既然你来了，就先带这些爱看热闹的小家伙们去操练吧。”
蒋来一愣，也不管方才毛刺刺的寒意了，仰头看看漆黑的天色，“......”
面前的掌门挥挥手，房屋阴影里便被无形的力拎出了不少姿势各异的隔墙耳，众弟子一时有些僵硬，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只能是跟着面前讶异着回头看他们的大师兄一起，躬身行礼。
“见过掌门！”
宋梦雯笑了笑，“倒是都挺有精神，年轻人，可以多练练，未来可期呀。”
见掌门是认真的，蒋来认命地领着这些精力旺盛，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掌门的弟子们，朝练武场走去。
这些都是些还没结丹不会御剑的小白菜，可得精心呵护了。
宋梦雯就这样站在门口，目送。
等人都走了，一只手才从后面伸出，压了压他的肩膀。
宋梦雯回头，一只手指就弹出，戳在了他脸颊处。
“宋掌门挺有威望啊。”
灵云笑了。
宋梦雯没理他，径直又朝门内走去，灵云只能让了让身子，看着他朝室内走去。
一点点鲜艳的红落在先前放夜明珠的软垫上，一动不动，屋内是交错的碳黑色的火焰痕迹，可见方才来势汹汹。
屋内此时只剩了他们两人。
瞧着宋梦雯小心伸手捡起四散的羽毛收回怀里，又隔着软垫托起四仰八叉的小小鸟仔细看着，灵云忍不住有些好笑。
但是总不好这样真笑出来，说不准对方会恼羞成怒。
问题太多，灵云想了想，选了个话题，清清嗓子，状似无意地开口，“他那下面，是轻枝尊者的梧桐叶子？”
宋梦雯没回答，语气有些奇怪的没看他，“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何必再刺探。”
“那好吧，”灵云心说自己之前都是装的，刚刚宋清麟突然冒火又不见还吓了他一跳呢，谁知道是变原型了，“刚刚万湖是怎么回事，你就这么看着她在我这里发疯？”
“她又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看见灵云仙尊就生了些怨气，虽然万象如今不入修真界，但只要她有机会知道，万湖就会顾忌。而且，”宋梦雯将软垫卷了卷，把里面那点红也收纳起来，小心放进怀里，“这次她来，也是万象托付的，本来也是有正事要找你。”
“又找我？”灵云无奈了，自己从各方面来看，怎么也不能算原来的灵云仙尊，可这一下两下的。
自己没有记忆的那一段，这个仙尊到底给自己找了多少事啊！
宋梦雯没理会他的抱怨，皱着眉开口了。
“林可妍长老这些日子都在凡界辖区里探查，正好遇见了万象万湖两姊妹，”见灵云有些疑惑的样子，宋梦雯顿了顿，补充道，“她们是从其他宗门的凡界辖区来的，万湖跟着万象，沿途行善。”
灵云说“哦”，心想难怪方才卦象说万象不是孤身一人。
这下倒也放心了。
灵云想着，嘴里说，“是为了什么，凡界出什么事了？”
宋梦雯见状，不再多说，拧起眉正色，“她们汇合后，结合两边的讯息做了初步判断。”
“——曾经仙魔大战之前的那场瘟疫，又起了。”
灵云愣了愣，嘴里说着“这倒是与天象相符了”，一边急急地伸手在背后打卦，心道不好。
“如今灵云仙尊并不能以原本的身份前去，否则必将引起骚动，可又不可或缺，”宋梦雯假装没看见灵云的动作，手指压了压衣襟处的那包鼓起，就往外面走，“所以呢，还请仙尊屈就一下，同宗门安排的另一个核心搭档前往调查，解两界燃眉之急。”
“......谁。”一听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灵云已经不想多说了，双眼有些恍然。
“就是那与仙尊颇有渊源的——”宋梦雯拖长了音，迈步向门外跨去，一眼也不多看。
“那个散、修、啊？”
敖天？！
[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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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曾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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