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元脸色唰得一下又变红:“是我做错了!二哥不会怪我的!”
“你什么态度?二哥不好说话不怪你,你就这个毫无歉意的样子?”
宁无舟与怀元相差没多大,这么义正严词的,倒让在场众人以为他才是年纪大稳重一些的人了。
怀庆举手覆额,他心知宁无舟绝不会为自己出头,明明就是宁无舟推他出来的,现在又在假借他的名义呵斥怀元,这个小子心眼太坏了吧!
怀元被教训得一愣一愣的,喃喃道:“那我给二哥赔礼道歉!”
宁无舟双目如炬,咄咄逼人道:“怎么个赔礼道歉?如何赔,拿什么赔?”
怀元大声对怀庆,愤愤道:“二哥,你喜欢什么,怀元都赔给你!”
怀岳满目疑惑,悄悄对一旁的四皇子怀钧道:“四哥,他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刚刚都看到是他把二哥推出去的了。”
怀钧嘴唇微动,淡定道:“闻人义是从白马寺里出去的,他在忌恨二哥,这会儿找机会报复呢。”
怀岳点头,继续议论道:“那他干嘛这会儿又要针对怀元,还要替二哥讨怀元的赔礼?”
怀钧皱眉,摇摇头道:“怀元正好撞上来了,不针对他针对谁,他兴许也是想着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不想与二哥闹得太僵,免得今天这家宴吃不下去。”
怀岳恍然大悟,听四哥的话,宁无舟也不是个闷头,这会儿还想拉拢一下二哥呢!
宁无舟瞥一眼怀元,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什么脑子?二哥喜欢什么,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未免太不关心兄长了吧!”
这话说的,好像远在京都外的宁无舟都常时时刻刻挂念怀庆呢。
众人哑然,心底狂冒冷汗。
怀元急哄哄道:“我怎么不关心兄长了!二哥,你可喜欢饮茶?或是……”
宁无舟打断道:“还提茶呢,你才把茶泼二哥身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怀元连连摆手,急于为自己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你,那你来说说二哥喜欢什么?”
宁无舟接招,慢悠悠道:“二哥现在在何处修行?”
怀元一愣,答道:“白马寺。”
宁无舟又问:“白马寺是什么地方?”
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怀元,想了想,憋出一句:“看和尚的地方。”
众人乐了,忍住笑出声的冲动,肩膀都不自觉微微颤抖。
孺子可教,宁无舟欣慰道:“对咯。二哥就喜欢在这种和尚多的地方,专注佛道修行。”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怪的,怀庆目光斜斜看宁无舟,这时候提白马寺是做什么?
怀元自认领悟到宁无舟的眼神:“我这就叫人去给白马寺添点香火钱!”
宁无舟露出失望的眼神,啧啧摇头:“佛门乃是清静之地,谈钱也太俗了……”
怀庆也露出差不多的眼神,鄙夷不屑,但他是对宁无舟表现出来的,这小子一步步引诱着怀元上当,这会儿还嫌弃上了!
这些表情都落在怀元眼里,怀元大受打击,他并不明白实际情况,满心都是我居然领悟错了!
这有辱他的名声,怀元呼地又大声道:“对对对,香火钱不行,我开玩笑呢,还得加点别的!”
他向宁无舟求助,弱弱道:“你觉得加点什么好?”
宁无舟瞅了一眼,幽幽道:“白马寺,佛门中数一数二的寺庙,受其庇佑的香客们皆为仁心仁义之辈,听说时不时就喜欢在京都远郊搞放生仪式,二哥,我说得对不对?”
怀庆有所忌惮道:“对,怎么……”
宁无舟一笑,忽然也大声道:“好!依我来看,既然常有人放生,那倒不如就在白马寺里修个鱼池给人放生用,据说二哥的院子就是整个白马寺最大、风景最好的,我看就修在二哥的院子里正好!”
众人被宁无舟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一跳,啊?什么?往怀庆院子里修鱼池?
谁不知道怀庆最讨厌的就是鱼啊!
怀元不知道,他素来没有记自家兄长喜好厌恶的习惯,兄长们记住弟弟的习惯就好了嘛,哪轮得到他替兄长们操心。
怀庆脸色登时变了。
怀元双眼发亮,有些迟疑道:“那会不会扰了二哥清静……”
宁无舟意味深长道:“怎么会呢?上天有好生之德,放生这样的善举,二哥既为佛修,自然不会因其烦扰。你看你在二哥院里修一座鱼池,可聚万民仁善,再打通院墙,流水滔滔不绝,送生灵归息,二哥日日夜夜都可以对着这样的光景冥思苦想,那可是对修为大有裨益!”
众人心中滋味复杂,这宁无舟说得冠冕堂皇,但归不归西的,夜夜看鱼什么的……
怀元拍掌,握拳高举,激动道:“好!就建鱼池!”
怀元诚恳道:“二哥,明日就动工,如何?!”
怀庆的脸彻底垮下来,正要开口拒绝,又被宁无舟揽住。
怀元只看见宁无舟在怀庆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
宁无舟松开手,笑嘻嘻对怀元道:“我怕二哥还生你的气,这下好啦,还是二哥宽宏大量。”
怀元满怀希望,盯着怀庆。
怀庆耳中还回响着宁无舟刚刚的话语,“我知道太子曾去过白马寺,修个池子替他积德吧。”
他知道太子曾去过白马寺,他知道闻人义之事太子也有参与。
宁无舟要用一座鱼池抵太子的过错,让怀庆一人承担。
怀庆像是看见充斥鱼腥味的万顷湖水慢慢向他合拢,淹没他的头顶。
他垂死吐出泡沫,哭丧着脸回道:“好。”
宁无舟也紧跟道:“好!”
“今日二哥愿与八哥当场化干戈为玉帛,愿为白马寺香客请建鱼池,实属佳话,多亏了这场家宴啊!”
宁无舟若无其事地鼓起掌来,“诸位认为好不好?”
太子华冠歪斜,急忙跟道:“是啊,多亏了这场家宴,父皇用心良苦啊!”
怀钧众人不得不也鼓起掌来,一时之间这殿内掌声从稀稀拉拉变得热烈无比。
啪啪啪!
赵公公也鼓起掌,跟着众皇子对顺帝表赞叹之心的话语,心里是跌宕起伏。
怀元拉起袖子,轻轻擦拭自己泪光闪烁的眼角,他为自己感动了。
父皇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夸他一句“太懂事了”吧。
怀庆默默看着始作俑者宁无舟,眼底的畏惧越来越深。
宁无舟一本正经地将手收回袖子,将自己置身于外,将自己全然脱离出这荒谬的夸赞场合。
等掌声停下,饭菜佳肴都要凉了。
赵公公提醒道:“请二殿下、八殿下、九殿下都落座吧。”
怀元这回小心翼翼让怀庆先坐下,自己再寻了个位置坐下。
唯独还有一个位置空着。
众人盯着站得笔挺的宁无舟,他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赵公公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请九殿下……”
宁无舟终于挪动身子,走到那个瞩目的空座位,可他仍然没有坐下。
他盯着满桌的丰富盛宴,略有停滞。
怀元用余光偷偷看宁无舟,心中极为忐忑,他现在对宁无舟任何举动都有些忌惮了,生怕风吹草动,等会儿传到父皇那边,夸他的话转眼就变成骂声。
怀钧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宁无舟的脸。
宁无舟低垂着头,睫毛长到扫出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眼神。
怀岳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是怎么回事?
怀崇抚过衣服上的冰冷玉坠,有些不悦,素来都是他让人等的,怎么今天一件件事都任由宁无舟牵着走。
怀崇阴沉着脸,那股子强行押下去的气又要撒出来,充满戾气道:“九弟还不坐下,是打算要让我们等多久?”
赵公公微不可闻地又将身子弯下一点,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又要发飙的前兆了。
怀岳挑眉瞪眼,他完全不吃太子殿下这一套,大不了又是掀桌子散场的结果。
怀元腿脚有些发软,他是娇惯久了,但还是有些怵发气的太子哥哥。
怀钧默不作声,眼下怀庆已经垂头丧气地落座,不在宁无舟身边,没办法再替他挡一回劫数。
这宁无舟该如何收场才好?
这感觉真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在这久久拉长的时间战线里,宁无舟忽然叹了口气。
鸦雀无声的殿内,这叹息声生冷,脆亮。
众人都变了脸色,除夕之夜,热闹融融,这莫名不详的叹息声有些晦气。
怀崇尤为恼火,死死盯住宁无舟,准备下一秒就和宁无舟掀起新的战事。
还未等他起身,就看见宁无舟慢悠悠拿起桌上一双玉著。
宁无舟摇摇头,可惜道:“家宴,家宴,没有一家之主,如何算得上家宴呢?”
这话语如烟似雾,有些哀愁和淡淡的忧伤。
他说:“父皇身体尚未痊愈,我实在吃不下饭啊。”
宁无舟掠过赵公公,微微沉吟道:“请赵公公代我向父皇问好。”
那脚步却是轻快如云,让人难免猜想刚刚那语气都是他故意做出来的。
就是为了假借顺帝不在,无心家宴的名义开溜!
赵公公将身子躬至最低,无人看见他满脸的无奈。
这九殿下以顺帝为由拒绝家宴,是在当众打在场其他人的脸。
好似全场皇子就他一个人还惦念着顺帝,父慈子孝!
回过味的怀崇等人,坐立难安。
怀崇的气硬生生又被打回肚子里反复嚼咽,受尽折磨。
瞧见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怀钧眸光一颤。
早已走远的宁无舟,留下那双玉著直直插在碗里。
对着众人,犹如当堂上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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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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