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左脸带着黑色眼罩，身材颀长，身着红衣，正低着头眼神柔软地看着自己。
胸前佩戴的那枚质地不纯的银制长命锁，正在告诉沈七一个她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这是长岁。
南凤国的时间线仿佛被人拉长，长岁由原先的**岁孩童变成了现如今少年人的模样，他身体抽条长大，比沈七高了整整一个头。
少年面容白皙干净，薄唇微抿，嘴角勾着淡淡笑意，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长岁……”沈七怔住，望着他，下意识地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少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似乎在回应她的呼唤。
一个在年幼时被她亲眼见证死去的人，就这么突然地、活生生地，以长大了的模样站在自己面前，不说惊讶是假的。
而更多的是感慨，是惆怅。
沈七愰神地看着他。
原来，长岁长大后会是这个样子的……
经过沈七一天的思考，她终于弄明白了目前自己所处的情况了。
现在，她正在一个名叫魇罗刹制造的梦境中。她猜测，这恐怕是担生怕自己又逃跑而专门为她设下的桎梏。
她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都是人的执念所化。
只是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的执念难道是在南凤国的生活吗？
夕阳西下，集市人群逐渐少去。
她的药馆也该闭门了，这一整天，她都坐在药馆里看着长岁忙前忙后替人取药，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自己的执念是开药馆，然后让长岁给自己当免费劳动力吗，会不会太离谱了？
那边，长岁锁好药馆的门，便自然地牵起沈七的手，朝山上竹屋的方向走去。
一日工作结束，他们该回家休息了。
竹屋内，沈七坐在床上，眨巴着大眼睛，等待长岁的下一步动作。
现如今他已长成少年模样，那小小柴火房肯定是不够他睡的了，那么他会去哪里睡觉呢？
今天被沈七这个老板娘当了一整天的免费劳动力，回到家还没有地方睡觉，只能睡地板，这个梦境中的成人版长岁未免有点子惨啊。
按理说，幻境会随着主人意志而改变，只要她想，她做什么都可以。
但沈七觉得即使是在幻境中，凡事也得讲逻辑。
她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张床来给他。
她正思索着，一旁的长岁却不急不缓地脱去了自己的红色外衫。
他朝她走了过来。
沈七惊讶又害怕，屁股也往床内侧挪了几寸。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他会和她睡一张床。就像曾经在烟云村的客栈厢房那几日的同床共枕一样。
不好吧，这不好吧！
她想拒绝，可长岁却已然爬了上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下一步的动作更是让人膛目结舌大吃一惊。
少年瘦长的手指拨开自己的白色内衫，脱下，扔在一边。
白皙且线条优美的身体就这么展现在沈七眼前，月光洒在床上少年的发顶，他看向她的眼神温柔缱绻。
他伸手拉过沈七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心口。
少年体温微凉，心跳却沉稳有力。
沈七红了脸，想用力抽出手臂，但长岁却没有如她所愿，紧紧抓着她不放。
他秀眉微蹙，眼底晃过一丝低落。
今天，她不想碰他。
但他还是不想就此放弃，伸手捏起沈七的下巴，俯身低头，带着点强硬的态度吻了上去。
大脑一瞬空白，沈七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人摁在大炮上狠狠轰了一下。
霎时，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是有夫之妇的打扮，为什么会觉得长岁是自己的免费劳动力。
因为她嫁人了，她嫁给了长岁。现在，长岁所做的事，正是夫妻该做的事。
思绪是从未有过的混乱，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和长岁发展这层关系，她只是帮他当成个孩子养啊，《我与我的童养夫》、《穿越古代之背德母子》等一系列书名在脑海中飘过，她的理智彻底断了。
她急手急脚地推开他，慌乱间不小心踹了他一脚。
少年闷哼一声，眼神幽怨地看向她。
不是已经亲过很多次了吗，为什么今天她反应会这么大？
思量片刻，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既然今天她不想要，那便算了吧。
掀开被子，他拉着沈七躺了下来，又将被子严严实实给她盖上。
他头靠在沈七胸口，牵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就像以前一样。
可沈七却不太愿意。
这跟当年哪能一样呢？!现在长岁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哪能和当初一样抱着他睡，这不合规矩！
不对，她念头又一转，停下了挣扎。
还是不对。
这是在梦里，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没有亲长岁也没有睡长岁。
反正都是假的，那随他去吧。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无所谓，也不害怕。
确信自己对长岁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她笃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个名叫担生的臭蟒妖所做的恶作剧。
他本来就是那种喜欢捉弄人的性格，这种变态的幻境他能让魇罗刹制作出来也符合他的恶劣趣味。
月色撩人，竹屋宛如十年前真实的模样，一分未变。
沈七有点愰神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曾经，在南凤国和长岁相依为命的日子。
她想：这梦可真逼真啊……
*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竹屋内，沈七茫茫然地起身坐了起来，身边的长岁已经不在了。
她穿好衣服下地，看见长岁端着早点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全然没有了昨日被沈七拒绝时的失落。
一起吃完早饭，两人牵着手去了药馆。
如今他们一齐开了药馆，雇了人替他们采药，也就再不用自己上山采药了。
如昨日一样，沈七撑着脑袋坐在门口发呆，看长岁忙前忙后。
他不让沈七干活，所有生意自己一人忙活，她只需要无所事事地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门外集市热闹，百姓来来往往，行人匆匆。
门内却十分冷清，只有长岁在清点药材。
沈七想：今天生意不太好呐。
忽然，一道白色身影在集市中晃过，惊得沈七站了起来。
是陆凌泉!
他为什么会在这？
不对，难道他也是幻象？
沈七顿时心下思绪纷乱，决定还是追出去问个明白。
如果他是活人，那她说不定就可以逃出梦境了。
毕竟这梦境实在让人感觉尴尬，她呆在里面简直浑身难受。
拨开纷乱的人群，挤过街道，她拉住了那个白色衣袍之人的衣袖。
“陆凌泉!”
她朝身前人大喊。
可没等那人回过头看她，另一只手被人在身后死死拽住。
沈七回头，看到了那张带着愠怒的脸，他眉目阴沉，似乎很不满意沈七的突然离开。
长岁追出来了。
他用力收起手臂，将沈七硬生生拉了回来。
瘦长的手指力道极大，沈七感觉自己手腕快要被他掐断。
他拉着她往回走，步子又急又快。
穿过药馆门后的帘子，是沈七最初进入梦境的那个房间，里面摆着一张木床。
长岁把她扔到了上面，两手撑开，以一个压迫者的姿势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之下。
他低头与她对视，眼眸中透着沈七不理解的情绪。
嗔怪、幽怨、难过，又或者是不甘？
沈七心惊胆战地睁着大眼睛，缩着脖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下巴被再次抬起，一个吻附了上来。
唇畔相贴，呼吸交缠，他亲得又凶又急，像是在宣泄着什么，又或者是报复。
为什么？为什么即使在梦里，她还是要去找别人!
在这世间，所有人只是过客，只有他长岁会一直陪着她，难道她不明白吗!
不要再看其他人了，只看着我吧，求你了。
我的柒柒。
唇畔传来一丝痛意，沈七猛然推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长岁。
他刚才竟然咬了她一口!
她报复似地抬腿踢了少年一脚，瞪着双大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
少年却不恼，像是因为刚才发泄过了，所以此刻心情又回归了平静。
他的柒柒，生气也好看。
*
又是七月初七，南凤国的万祈节。
沈七被长岁拉着去集市游玩。
这几天，她算是彻底适应了在梦中的生活。早上起来和长岁去药馆陪她忙活生意，晚上与他同床共枕，以及每天接受他迷人心智般的亲吻。
集市热闹，人群熙攘，灯火通明，荷花灯在河道中摇曳生姿。
沈七被长岁牵着手，他买了两个荷花灯，分给了沈七一个。
她忒无语地叹了口气，心道：这是在重复当年的剧情吧。
不过这次，她倒没和当初一样，祈愿自由。
在花灯的纸条中写下“钱”一字，她随意地将其扔进河中。
这一举动被长岁看见了，他微微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
他想：或许，她现在很自由，所以需要除此之外的东西。那么接下来，他一定好好赚钱，满足她的愿望。
抬手提笔，长岁抿着唇，嘴角挂着温柔笑意，他写下了四个字——柒柒平安。
这一次，他不需要再不好意思了。她是他的妻，他们心意互通，他们深爱着彼此，他不需要再隐藏了不是吗？
荷灯被放进河道，它像当初一样，混入其他花灯中，交相辉映。
*
“娘。”
沈七低头，一个女娃娃正拽着自己的衣袖，声音嗲嗲地喊着。
沈七：……
“我不是你娘。”她走程序般回答道。
接下来然就是抱起她，找个人少的地方等她母亲来接的流程吧。
她正打算伸手，可眼前孩童突然不见了。
沈七抬头，看见那小孩已经被长岁抱在了怀里。
哦好，省得她费力气。
集市角落，人群逐渐少去，沈七和长岁坐在矮阶上等待着女孩的母亲来接。
很快，远处出现个中年女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奔来。
长岁将女孩交给她娘，准备离开。
不料，那女孩竟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吧唧”一下，丝丝口水便糊到了他脸上。
沈七一惊，急忙冲向前。
“喂!”
她拽过长岁，扯起袖子皱着眉头给他擦脸。
少年低头看她，眼角眉梢挂着心满意足的笑。
突然间，沈七反应过来，唰得一下收回了手。
我靠，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真把自己当长岁老婆了？
她拍了拍自己脑袋，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千万别入戏。
中年女人抱着孩子道了几声谢谢后便离开了。
夜色渐浓，月光朦胧。
长岁牵着沈七的手走在回家的盘山小路上。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回头定定地看她。
所以，这是要她重复当年的剧情——亲他。
是吧？
哼哼，甜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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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长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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