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转向民众,张开双臂。
“镜镇的子民们,你们听到他说的了吗?在上帝慈悲的感召面前,他不仅否定了上帝,他甚至否定了你们!否定了你们劳作的意义,你们忍受苦难的价值,你们灵魂的归宿!”
里奥尼德已经不在乎他们本来的目的,此刻他只想将神父驳倒:“你所谓的慈悲,不过是奴隶的道德,它让弱者安于痛苦,让强者沦为庸碌。在镜镇,你用这种道德阉割了人们的潜能与可能性,让他们甘于被统治,相信你编纂的传说,永远停留在卑微的生存中!”
里奥掀起大氅,向前一步站在高台边:“你说上帝赐予自由是惩罚?不!自由是成为超越的第一步,是意志的觉醒!是的,上帝不在的自由是茫然的,但它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必须自己承担起创造意义的责任,而不是跪在虚无的神像前乞求怜悯。您却害怕这种自由,因为它意味着人们将不再需要您的指引,他们将用自己的双手掌控命运!”
伊瓦尔神父突然迈开腿,将手伸到里奥的胸前。戒指上那颗脏兮兮的牙齿几乎碰到了他的军服,里奥尼德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随后神父紧盯着里奥尼德,缓缓说道:“他口中的超越,是什么?那不是希望,那是深渊!那意味着将你们分为三六九等,少数自封为神的强者,和绝大多数被他们视为牲畜的你们!他怜悯你们吗?不,他根本上是鄙视你们!在他看来,你们不配得到上帝的救赎,你们只配被所谓的超人,也就是像他这样的贵族军官,用意志和权力来奴役!”
在里奥尼德身后,叶甫根尼医生还在紧张的盯着手中的老鼠,它已经出现震颤了,甚至狂乱的左右摆头,但还远远不够。马车中的伊琳娜和萨哈良被辩论的焦灼感染,他们也不知该去向何方。
伊琳娜小声说道:“真是个疯子。”
里奥尼德没有理睬神父,他大步向前,走到火刑柱前拔出长刀,割开了老妇人身上的绳子:“看看你们自己!你们不是罪人,也不是弱者,而是未完成的超人!你们有能力超越这矿井和赌场,超越这面包和祈祷——就像叶甫根尼医生一样,他从渔村走向医学院,靠的不是上帝的恩赐,而是自己的意志!但在镜镇,神父用奇迹、传说和权力这三重枷锁,剥夺了你们超越的机会,让你们永远停留在被他驯服的状态!”
伊瓦尔神父再次张开双臂,抖开了身上的漆黑圣衣,像一只硕大的乌鸦站在里奥尼德面前:“看看他的傲慢!他说上帝死了,所以谁来代替上帝的位置?是他自己!是他所属的贵族阶级!是帝国的那些将军和部长们!他们不再需要上帝的谶言来约束自己,他们用自己的意志作为新的法律!这就是你想带给镜镇的自由吗?一种弱肉强食,由权力决定一切的野蛮时代?离开镜镇的规则,谁来给你们一个月十五枚银币?”
里奥尼德手中的长刀闪闪发亮,微风吹过时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像是将凝重的空气划开。他将老妇人扶到叶甫根尼身边,低沉的说道:“不要再展示你的滑坡式逻辑谬误了,神父。我不会成为上帝,谁也不会成为上帝,新时代里没有神灵的位置。
“我口中的道德是主人的道德,它鼓励人勇敢、创新、追求卓越,是自然间最强烈的生命力。而不是像你这样,用原罪和惩罚来压抑生命。你所说的归宿,不过是精神的坟墓!你与恶魔何异?不,你比恶魔更可怕,因为你以上帝之名行毁灭之实,扼杀了人类成为超人的可能!”
里奥尼德最后振臂一呼,向台下的民众宣布:“镜镇的人们,醒来吧!拒绝这种奴隶的道德,拥抱你们的意志!创造自己的价值!不要再相信神父的鬼话!”
“上帝已——”
“老鼠已死!”
叶甫根尼打断了里奥尼德高亢的喊声,他将手中肥硕的老鼠举起来,在台上走了一圈,展示给台下每个人看。
里奥尼德和神父的辩论为叶甫根尼的实验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就像流浪的茨冈人口中灵验的老鼠药一样!服用朱砂水的老鼠已经死了!它和这名老妇人一样,四肢震颤、精神失常,最后一命呜呼!还是你们觉得自己能百毒不侵!”
叶甫根尼的话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也许里奥的话他们似懂非懂,但眼前的实验结果确实板上钉钉,台下的民众开始交头接耳。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神父。”里奥尼德冷静下来,收起长刀,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对神父说道:“放了老妇人,朱砂矿才是罪魁祸首。”
伊瓦尔神父的眼中终于燃起了怒火,但他身边的那名少年助祭却目光柔和了不少。
神父走到里奥尼德身边,低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身份的确让我有一丝忌惮。我可以让步,判处她缓刑。”
里奥尼德愣在原地,他听出神父话里有话,像是一早就知道他是谁,这时候叔父对他的警告才回响在脑海中。
神父朝身后摆摆手,那名少年助祭走上前去,对台下的民众用稚嫩的嗓音说道:“择日再判!”
叶甫根尼医生手中还拿着那只死老鼠,他走到神父旁边,向他询问道:“可是那名老妇人……”
伊瓦尔神父已经不想继续这场辩论游戏了,他没有再看叶甫根尼一眼,只是对医生留下最后一句话:“适可而止吧医生,你已经自身难保了。”
卫兵绕过里奥尼德,走向老妇人将她押解带上囚车。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神父恢复回一名神职人员该有的样子。他站在台前念起祷词,又蘸取圣水洒向人群之中,人们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虔诚地在心中默念。
当祷告结束后,有一些狂热的信徒,从拥挤的人群中冲向神父,试图亲吻他的手,却被卫兵拦下了。伊瓦尔神父带着助祭走上前去,和他们一一握手,最后挥手示意。
人群逐渐散去,卫兵护送伊瓦尔和少年助祭,他们准备离开广场。在经过伊琳娜的马车时,他停了下来。
神父隔着窗子,将手举起。本来想敲响玻璃,但他的手却轻轻握成拳头,对坐在马车里的伊琳娜示意:
“伊琳娜·伊凡诺夫娜·索尔贝格,索尔贝格商业家族的大小姐,我代表远东主教区向你致敬。”
伊琳娜没说话,她只是拉开车窗,盯着神父的眼睛。
“您怎么没有加入到刚才精彩的辩论中?难道是碍于自己女人的身份,不敢面对我们这些男人?还是你来自于普鲁士的姓氏,让你对效忠帝国产生了犹豫?”神父神色轻佻的对伊琳娜说,他丝毫不惧怕其背后的家族势力。
伊琳娜被他的语气激怒了,但她仍然保持着理性。只是伸出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握住了神父的拳头,将它向后推,颤抖的手像是想要掰开他的手指。
“权力,如果我有你手中的权力,身为男人的权力,背靠教会的权力,你手指上那颗烂牙代表的权力,像你一样蔑视权利的权力。”
伊琳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会让你们这些神棍知道,自己才是阻碍帝国进步的蛀虫。”
“但你没有,或者说,你即将一无所有。”神父张开他的手指,反手将伊琳娜的手捧到面前,想亲吻她的手背。
但伊琳娜嫌恶的看着他,快速抽了回去。
最后,他准备登上教会的马车,从斗篷下伸出他佩戴圣物戒指的手,指向仍然站在台上的里奥尼德说道:
“少校,你早晚有一天会溺毙在自己的鲜血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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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宗教裁判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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