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安珏点头:“我都明白的。”

“既然您和盛家没有关系了,人前人后,望您保持距离。”

“还有补充的吗?”

“不敢。”池叙后撤一步,干练有素,“那么不送了,您万事小心。”

起先,安珏打算随便找家宾馆凑合一晚。

可所有同城宾馆都已满订,她退回手机桌面,才注意到今天是12月24日。

嘉海这样的大都市,圣诞前后总是人满为患。

既然连天意都留她不得,也只能走了。

安珏运气不大好,叫车请求很久都没有响应。

她住的这套公寓在嘉海以北的建新区,地段偏僻。再说她要回一百多公里外的老家潭州,天色已晚,没有司机愿意过来也正常。

安珏紧了紧旅行箱的把手,然后单手一提,就将它轻松提起。

徒步三公里有个长途巴士站,凌晨五点就有首发车,等一晚上对她来说不算难。

难的是这天气,雨雪交加,来得真不是时候。

似乎每当有劳心劳力的时候,就会遇到坏天气。

但又或许,人的记忆只会保留麻烦的事情。

好容易走了一公里,手机又震动起来,软件提示司机已接单。

安珏看着自己被雪污浸湿的鞋,无奈苦笑。

早不来晚不来,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夜幕间,一辆枪灰色跑车飞速驶来,远近光灯交错,仿佛一锋银亮的剑刃切开天地。

安珏连忙以手背遮蔽,眼睛还是被刺痛。

一瞬失明。

过了一会儿,瞳孔膨胀,她恢复了视觉,正想招手,却见一个幽灵车标闪现路边。

安珏立刻将手收回。

顶级超跑在嘉海不算罕见,但把它当成网约车,就是异想天开了。

雨雪渐大,她止步再望,那辆科尼塞克已然消失不见。

天地霓光流淌,犹如幻觉。

真正的叫车十分钟后抵达,是辆黑色桑塔纳,里外都镀着锈迹。

司机笑呵呵地探出头来:“十几年的老家伙了,小毛病多,但结实着呢,别介意啊。”

能来已是万幸,安珏也笑:“怎么会,麻烦您了。”坐上车,手还放在把手上,她又问,“能往国道走吗?高速费有点儿贵。”

司机露出诧异的表情。

这个点儿打长途车,时间肯定比钱重要——但司机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车子出了嘉海,往潭州岛疾驰。

一路向南,唯独山多,且多得连绵不绝。白天是蔚然深秀的一片绿,入夜却黑得像墨。

雪融了,化作无数雨滴击打车窗,又贴着玻璃滑下。

水流不知为何总不肯走直线,曲曲折折的,未尽而先断。

车载播放机吞下一片光碟,然后吐出港台怀旧串烧金曲。

从陈百强一路唱到蔡琴,声如美酒,一口即醉,正是适合入睡的氛围。

安珏却不敢闭上眼睛,甚至手背都被她掐青了。

因为她的余光察觉到了司机频繁瞟着后视镜。

经历这一天的变故,疲惫从躯体深处蒸腾而出。荒郊,山路,泥泞风雪——独居女性打车出事的新闻层出不穷,她却连反抗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这样的情境,幸运的女孩总能等到从天而降的骑士。

安珏闭上眼,嘲笑起了自己。

人在脆弱至极的时候,果然会耽于妄想。

可没人会来救她,她只能自救。

上车的时候,安珏故意没把车门关实,仪表盘却没有发出警报。

司机没说谎,这辆老车的小毛病果然很多。

她不动声色地掰住把手,若司机当真意图不轨,她还有跳车出逃的机会。

反正这是国道,不是高速。

只要摔不死,就没什么可怕。

“啧,这位小姐啊。”

车子进入某个涵洞,司机毫无征兆地开口。

黑暗浓稠如石油,瞬间灌进轿厢。

安珏手指扣缩,即将拉开把手。

“这位小姐,心情不好就哭出来,不要憋着嘛——你座位后面有抽纸,别客气啊。”

安珏受惊似地抬眼,终于借着反光看清了车窗玻璃上的自己。

绷紧的身体刹那间断了弦。

她垂下头,抽着鼻尖,双肩颤动不止,却一点声音没发出来,哭也不像哭。

司机有点想问她是不是失恋了,又怕唐突。而这一分神,差点跟紧随其后的车子追尾。

司机转头看了眼那车,猛地一哆嗦。

这要是追尾了,保险上限都不够赔。

他重新挂挡,干咳几声吹起了口哨,应该是陈奕迅的《浮夸》,跑调特严重。

“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

搏人们看看我,算病态么。

你当我是浮夸吧……”

就当她是在笑吧。

为了省高速费,车子没走高速,到达潭州的小东巷已是凌晨两点。

安珏的家,是八十年代矿厂按需分配的灰砖民房。

厨房独占一排楼,水池连槽,水龙头共用。起居室和卧房在对面一栋,上下两层楼。南方低层返潮,分配时大家都抢着要楼上。

安珏爷爷不会争,轮到他们家选的时候只剩了楼下。

安珏靠在门口脱鞋,晃了晃鞋腔里的泥沙。

防盗门是新装的,铁栏挂着几把旧伞。大大小小的油脂斑块,沾在糊缝用的碧纱帘上面。

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久远的潮气。

有些人管这叫穷酸味,但对安珏来讲,这里远比先前全屋零冷水、物业全天候随叫随到的公寓更熟悉,更安心。

这里是她的家。

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找拖鞋。

房间深处传来老人的呼唤:“是不是玉玉回来了?”

安珏本不想吵醒奶奶,只是听到这声音,她心口一软,又像是委屈,鼻息也重了几分。

“哎。”她低低应了一声,“是我,奶奶。”

老人话里带笑:“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呀,跟个小猫一样。”

安珏脚底贴着脚背,靠着门,不说话。她怕控制不住会哭出声。

老人走出房间,摸着门框找桌子:“饿不饿啊?中午你姑送来一只自家养的土鸭,还煲在锅里,我给你下点线面吃好不好?”

奶奶膝盖不好,阴雨天容易腿疼。安珏几步上前扶住她:“我自己会做,你快去休息。”

“睡不着啊。最近晚上总是做梦吧,梦到你回来了。仔细一看啊又不对,我家玉玉怎么还在上中学呢?潭州爱下雨哦,你直接从外头跑回来,校服都湿完了,身上还做着好事呢,会生病就是这个样子啊。”

安珏偏转过身,尽量不让奶奶碰到自己的湿衣服。

“好啦,陈芝麻烂谷皮的事情,还记那么清楚。”

“以前的老人说,人快没了就是会看到过去的事……”

“奶奶!”

默了半晌,奶奶又问:“玉啊,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

这些年,安珏只有过节才回潭州。

她也很少和奶奶说自己的事,电话里主打一个报喜不报忧。

但奶奶什么都知道。

“嗯,所以我回来了,对不起呀奶奶。”

“回来就好。现在工作不好做,年轻人不容易。”奶奶念叨几遍,笑了,“没关系,奶奶有钱。在家里想住多久住多久,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啊。”

“好。”

“不怕,都会过去的啊。”

“……嗯。”

安珏的卧室在客厅另一边。

房间不大,狭小的单人床搁在墙角,上方悬挂一架空调,套着防尘罩。一体式书桌连着大书柜,教辅辞典密密麻麻排放,书脊业已褪色,几本言情小说倒还新着。

若翻开来,或许还能闻出校园油墨的青涩。

窗外就是国道,半夜也车来车往。老房隔音差,奶奶睡眠浅,所以当初安珏主动要了这间。

如果不是住进这个房间,或许她就不会认识那个人,发生后来那么多事。

奶奶怕家具蒙灰,素日里门窗紧闭,平白沤出丝丝缕缕的霉气,像要侵进人的骨头里。

安珏放下行李,便要开窗。

插销生了锈,必须打着旋才能转开。铰链发出嘎吱一声响,和潮润的冷风一起挤进来的,还有路边微弱的车前灯光。

安珏看过去,立时僵在原地。

幽灵车标蛰伏在光束背后。

那辆科尼塞克跟了她一路,从嘉海市到潭州岛。最后停在了国道旁,她的窗前。

车窗徐徐降下,仿佛胶片电影揭开序幕的慢镜头。

男人浓秀的鬓角,高挺的眉骨,尤其那双眼长得好,轮廓深刻到像精工刀刻出来的——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刻进安珏眼底。

这样好的眼睛,随随便便都可以当作武器,刀枪斧钺,枪林弹雨,全都在随意一瞥里。

可当两人长久对视,他眼底只有漫漶出来的隐痛。

越涨越深,倒映着不甘心。

明明将她赶出来的是他,追到这里来的,又还是他。

可既然在人前,他们的关系已经斩断彻底。

那么到了人后,她也不愿再和他有交集。

于是她关上窗,拉上窗帘,不再去想那幽灵一样的身影。

可闭上眼,有关他的一切又如在眼前。

现在别人叫他盛泊闻。

但她记着的,念着的,仍是他从前的名字。

“袭野。”

注定又是个难眠夜。

存稿45w ,每晚九点更

另一本《对家综艺杀青后》根据现生忙碌情况,更新如果无法保证,会全文存稿再更。

【文案】

荀鹿秋从被家里安排联姻开始,就对自己和盛涵中的关系心知肚明。

她为父母还债,保住园林祖宅。

他图荀家名声,攫取文化资本。

比族谱还厚的婚前协议划定了这段关系的本质,他们逢场作戏,相敬如冰。

直到,她为了读博硬扛原生家庭,他出手转圜。

她带队挖掘,挖的竟然恰好是他的建筑工地。

她和学长上考古综艺,他转头就受邀成了对家真人秀的嘉宾。

直到她再也离不开这个人——

才发现了他结婚的真实目的。

-

这段婚姻,是盛涵中想方设法谋算来的。

花了两年时间,他才等到荀鹿秋深陷家庭困局的机会,果断出手。

他拿下一块文物风险极高的地皮,一铲子下去,果然把她的考古队招来。

看到她和别人共同出镜综艺,他恨不得叫停,忍了又忍才另上同时段真人秀打擂。

两档节目激烈交锋火光四射,粉丝也是一派不死不休的架势。

直到有眼尖的网友发现:两个对家C位,私下好像不太对劲?

打起来了?

亲起来了。

综艺杀青后,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们的三周年,口吻含笑:“想要什么礼物?什么都可以。”

她被他从身后抱着,却是面无表情:“我也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东西?”

“离婚协议。”

-

考古博士X未来建筑师

先婚后爱/双综艺修罗场/掉马全网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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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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