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珏知道他是故意为之了,无奈问:“也不能过,你手上四张牌,一张闪也没有吗?”
袭野看都没看:“没有。”
“那你就要掉血了,等下,你只剩一滴血了?”
“阵亡嘞,”倪稚京大笑,“成功收割一反贼,我可以摸三张牌咯。”
袭野将手牌往桌上一丢,四张牌里三个桃,而桃是用来回血续命的。
安珏惊呆了,她干一行爱一行,此刻对反贼集团也有了充分的荣誉感,对着袭野哀叹:“你好歹吃个桃,再挣扎一下啊?”
“懒得,反正你能赢。”
倪稚京喜滋滋地正要摸牌,杨皓原忽然叫起来:“我靠啊主公,你看袭野的身份牌,他他他,是他妈的忠臣!”
卓恺雪上加霜地添了句:“刚才规则说主公杀了忠臣,是要弃掉所有手牌,没错吧?”
倪稚京呆在原地,另一个反贼盛方旭拔掉了她手中所有的牌,然后对她丢出一张杀。
再然后,主公阵亡。安珏果然顺利赢了。
倪稚京这一晚上血压居高不下,回到房中还在扑腾。扑了两下,又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了身:“不行,气得睡不着!”
安珏愧疚上头:“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倪稚京指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你你,哎呀,你——哎、呀!”
安珏知道她什么意思。
可夹在中间,自己也着实怪难办的。
现在才算体会到什么叫情义两难全。
倪稚京豁达地一摆手:“算了,总不能逼着问我和袭野掉河里你先救哪个吧?我又不是他,姐妹的醋也要吃,幼稚,无聊!”
安珏无话可说,她不会为了袭野说好友的不是,自然也不会和好友统一战线批斗袭野。
天热,倪稚京匆匆捋了两下头发,本来可以扎起来,不知为什么又放弃了,风风火火地将安珏拉走:“吃宵夜去,再来点纯生。泻火泻火。”
“喝酒不太合适吧?”
“呵呵,敢情你小时候没被长辈蘸筷子喂过酒啊?早开过瓢了,还装什么大姑娘上花轿,走着走着。”
旗岭的旅游业方兴未艾,又背靠延绵群山景区。宵夜摊也是沸反盈天,座无虚席。
她俩晚餐都吃了不少,专冲着酒来,一看没座本想作罢,可摊主赚的就是酒水利润,说什么也要挽留:“要不这样吧,来这边拼个桌,都年轻人,不讲究的吧?”
倪稚京“呵呵”两声:“不好意思,我这人特讨厌,就是穷讲究。走了走了。”
老板摘下瓜皮小帽,尴尬地扇着风。
卓恺置身事外地站起身,揽臂招手:“这边有座欸。”
来吃宵夜是倪稚京拉着安珏,到了摊位,却换成安珏拉着倪稚京坐下。
坐下后,倪稚京还是气鼓鼓的,不开口。安珏只能先拉开话匣:“你俩点这么多菜呀?”
卓恺再迟钝,现在也充分理解桌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了。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两份一次性餐具的塑封口,推到两位女生面前,手下一点儿动静不出:“阿野晚饭没怎么吃,所以……”
袭野没反应,自顾地夹动筷子,算是用行动附和了这句话。
四个人的饭局,总不好让卓恺一人唱独角戏。
安珏搜肠刮肚地想话题:“晚餐你做的烧烤真好,尤其田螺,我在家里试过,总失败,烤得跟石子一样硬。”
卓恺笑着比划:“螺壳口的肉一收缩,其实就差不多了。不要等螺肉变白,容易烤过。”
“那下次我再试试。”
“田螺要刷外壳,又要去内脏,自己弄挺麻烦的。我家做烧烤摊的嘛,码头老字号。下次来我家店上吃,海鲜很新鲜的,我请客。”
安珏只知道卓恺家境不算好,却从未打听过具体营生。听他这么坦然地讲出口,心底有些感慨:“一定去,不过酒水必须我们自费。”
卓恺还是笑:“那是我赚了。”
又讲了几句期末考和备赛耐高,两人库存见底,实在没有共同话题了。
安珏这才发现倪稚京面前已经堆了好多个空酒瓶,原来倪稚京就算不吃不喝,也没忘记猛猛痛饮,制造空瓶,和袭野抢占桌上剩余面积。
可倪稚京酒量向来不好。
安珏心道坏事了,赶忙去夺对方手里的酒杯。倪稚京哪里肯,晃晃荡荡一挥手,泡沫洋洋洒下,直接给盘子里的茶油脆皮鸭洗了个澡。
袭野放下筷子,面色不怿。
倪稚京不服,拍案而起:“咋了,啤酒鸭就不能吃了吗。瞅我干啥,想打架?”
卓恺吓得后仰,安珏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拉着倪稚京:“别激动啊,天气这么热,你头上都是汗了。”
倪稚京腿一软,整个人挂在她肩头,撒娇耍赖:“不热。”
“还不热,头发都湿啦。之前给你的那个鲨鱼夹在哪,我把你头发扎起来吧。”
“深蓝亚克力带蝴蝶的那个吗?唔,丢在家里了。”
“看来你还挺清醒嘛,这都记得。”安珏捏了捏她的脸,“那就用我这个夹——”
“夹子我是故意丢在家里的。”倪稚京眼神迷蒙,瞳孔忽然冻结,“安珏,你为什么觉得,我就得用你不要的东西呢?”
安珏笑容一僵。
都说酒后吐真言。
那些阴湿幽暗的,哪怕最要好的朋友间也存在的芥蒂怨言,倪稚京比安珏坦诚得多:“去年校运会,有人说我是你的跟班丫鬟,你戴什么发夹我也戴一样的,还记得吗?我都记得。明明是你多买了重复的,非要塞给我一个。你不就是想显示同样的打扮,你是西施浣纱,我就是东施效颦嘛……明明是你不好,怎么到头来挨骂的却是我呢?”
卓恺心叫不好,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倪稚京,居然这么较真。
更无厘头的是,他发现经此一天,桌上其余三位居然两两连线,都不约而同地吵了起来。
还是他本人大爱无疆,值得学习啊。
袭野的眉头皱了又皱,意欲出声,却被安珏制止。
他满以为她又要道歉,毕竟她在倪稚京那边,就是没有底线的。
谁知安珏语出惊人:“倪稚京,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挨骂的次数难道比你少?”
倪稚京一脸懵:“你说啥?”
安珏没等她咂摸透,又甩出一串连珠炮:“刚认识的时候我你怪我端着,我热情起来,别人就说我巴结主任女儿,反正我怎样都是错呗?初二我说不想学钢琴了,你说我自以为是,我只能把家里没钱的**暴露给你。后来你对我态度转变,是不是就为着我这份穷?我稀罕你大小姐的同情吗?真的是。而且平时你买了东西,赠品随手送我,我是不是都收了?那我塞给你个发夹怎么了,你给我收着就是了,至于七想八想发散这么多吗?还西施东施的,穿越春秋是吧,你这么有钱怎么不自比范蠡呢?实话告诉你,我可仇富了。”
倪稚京呆了片刻,嘴巴委屈地一瘪:“你、你敢凶我!”
“凶你咋的?”
“呜呜呜……”
卓恺悄悄问袭野:“范蠡是谁,她俩的朋友?”
袭野瞟他一眼:“春秋时期的人物,课本上不是有说?他和西施泛舟五湖什么的。”
卓恺眼珠往上浮:“哦,那范蠡为什么那么富有?”
这就问到袭野的知识盲区了,但他不露相,猜测着:“经商吧。”
“卖什么这么赚钱?想学。”
两个半吊子理科生沉默片刻,卓恺忽然想到:“那范蠡和西施坐船旅游,他俩是一对啊?”
袭野看向桌对面两位女生,没眼看,又把脸转回来,简直无语:“不是。”
桌对面,倪稚京双手搭在安珏肩膀上,醉得更厉害了:“如果我是范蠡,那你是谁啊?”
“我就是我呀。”
“不行,你不能搞特殊,速速也给我春秋化。”
安珏抽了点纸巾给她擦汗,无奈道:“那就,早期的勾践?”
命途偃蹇不改其志的形象,她对自己的定义挺满意的。
但倪稚京只记得:“给吴王问疾尝粪那个?”
“嗯。”
倪稚京崩溃地嚎啕:“不行啊,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就算了,可不能吃屎啊——”
超过三十度的山区入夜气温,袭野的表情冷得渗人。
卓恺冷汗都快冒出来了,赶紧劝道:“哎,她喝高了,你千万别生气。虽然鲜花插在牛粪上不好听,但人家这不变相承认你俩了吗?”
袭野转开脸:“我要她承认?关她什么事。”
话不是好话,但卓恺明显感受到他情绪有所缓和。
至少缓成不冷不热了。
收完尾回客栈,倪稚京趴在卓恺的背上,嘴里还在砸吧:“玉啊知道吗,我本来也计划长成你这样的。”
安珏刚才发泄过了,挺惭愧,现下越发配合她:“哦,那为什么计划没成功呢?”
倪稚京上气不接下气的:“因为韬哥和雪妹不允许啊,呜呜。”
卓恺感慨:“以后可不能让她喝这么多酒了。”
安珏“嗯”了声,又说:“走慢点,别把稚京颠下来了。”
“不会。”卓恺说是这么说,却又颠了下背上之人,本意是想把她背高一点,但可能因为他也喝了酒,手上不大稳,这一颠之下倪稚京半截身子都悬空了。
一直走在后头的袭野及时伸手,等把倪稚京捞回原处了,又若无其事地走回原处。
安珏松了口气,可回头看着袭野,说不出谢,胸口却暖烘烘的。
忍不住就要笑。
感受到她的视线,袭野抬起头,目光柔和。
没有花团锦簇的参照,原来山里的月亮比城市更清朗。
是这样温柔的年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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