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生很短,一晃,别人家的孩子就出生了,一晃,别人家的孩子就长大了。真快,快得让人心里扎慌。
从冗长的梦中醒来,闻若初想起了结婚前的一些事。同时脑子也清醒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前阵子她好像在跟陆时安闹离婚。发病的时候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现在清醒了,她很难过。
吃过早饭后,厚脸皮的朋友南真来探病。
闻若初让人请来了两位评弹老师坐在湖心亭表演,她和南真坐在湖边,摇着扇子喝茶听曲闲聊。
南真以前做过模特,后来嫁得不错,她老公魏啸朗是陆时安的挚友,所以两家经常有往来。
南真唯利是图,无利不早起,入座没多久就点了一支烟,吐沫横飞地劝闻若初投资一家文化传媒公司的项目。
除了南真那个老实巴交的绿帽老公,圈子里谁不知道那家公司是南真和她的小狼狗司夏一起开的,这两人都是貔貅,钱到了他们手里只会进不会出,投资项目给他们当垫脚石?脑子有包。
闻若初婉拒:“没钱啊姐姐,别的不说,我家的宅子每月花销就几十万,我想换套房子住,这套宅子又没人肯接手,哪还有钱入股你的项目?”
南真笑道:“你家陆时安那么能挣,养套宅子算什么?”
闻若初叹了口气:“我俩关系不好啊,前阵子我犯病还跟他闹离婚呢,他怎么会拿钱给我挥霍?”
见她态度坚决,南真只得转移了话题:“干嘛停药呢?”她问,“前几天听说你犯糊涂和陆时安闹离婚,我和老魏都惊到了。”
闻若初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朝她笑了笑:“三个月了,为了要这位小朋友,我年前就把药停了,每天偷偷给小雨衣扎洞,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怀上了。”
南真又惊又喜,将指尖夹着的烟头弹进了湖里:“怎么不早说,恭喜啊。”说到这,她担忧起来,“可是你的病……”
“这几天都在保守用药,但不是长久之计。陆时安跟我闹呢,他不想要这个孩子。”闻若初叹了口气,“可我不甘心啊,周围哪家不是好几个孩子?我也想要孩子啊。”
陆时安不想丁克,闻若初也不想,两人虽然关系和睦,但没有孩子总归是有些遗憾的。
南真了然,只说:“你要是不嫌弃,我回去以后让人送些我家孩子的旧衣服来。”
闻若初十分感激:“那敢情好,你家的三个孩子又聪明又健康,希望我的孩子能借他们的福。”
没多久陆时安回来了,夫妻俩留南真吃饭。闻若初说她腌了川味酸萝卜,非要让南真尝尝正不正宗。趁她去夹萝卜的时机,南真对陆时安道:“陆先生,若初老是吃药不行的,总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别笑话我,我给你们出个主意。我和若初平时闲聊,我觉得她的病根也许在你弟弟陆熙身上。”
陆时安正拿勺子舀燕窝,听到这话勺子一颤。
南真继续道:“她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陆熙就不会去非洲,也不会死在哪里,她心中一直有愧,你不如找个懂行的先生去陆熙的墓地看看事……”
陆时安抬眼,一脸疑惑:“陆熙没死啊。”
南真一愣:“啊?”
闻若初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时安突然张罗着给陆爸爸办生日宴,他们父子俩一向水火不容,最严重的时候要闻若初两头传话。
疑惑归疑惑,闻若初还是安排好人手,在家里热热闹闹地办起了宴会。
自从她和陆时安结婚后,他们这一房就没办过喜事,因此这次生日会大部分亲戚都来了。
闻若初盘了头发,头发上罩着花丝金凤发网,带着嵌宝花卉镯,祖母绿素圈戒。身穿春和景明花色宋锦短褂,墨金蝴蝶花色宋锦修身长筒裙,持一把镂空梅花檀香扇,站在大厅门口迎客。她个子高高挑挑,皮肤白皙如玉,浑身萦绕着出尘的香味。
她出身普通家庭,陆家很多人不服她,但大家都知道她的男人陆时安是小心眼儿,见不得他老婆受欺负,因此就算看不惯她的人也不得不同她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突然,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你追我赶地冲了过来,跑到她面前停下。那个较大的男孩抬头对她道:“バァバァ(老太婆),怪不得你会败给我妈妈,你这个丑陋的东京塔。”
闻若初一头雾水,护住肚子后退了一步,扯出笑问:“你们是谁家的孩子?。”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迈着小碎步快步走了过来,用生硬的口音说:“大嫂,初次见面,我的孩子失礼了,请原谅。”
女人身着一袭米色丝绸礼裙,带着长手套,头上一顶小礼貌,脖子上一挂珍珠项链,再加上她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狐狸眼。
闻若初一下子就猜出了女人的身份——标准的日本贵妇。那边的贵妇迷恋珍珠和西式小礼服,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变化,来来回回就是那几种款式。
陆家有谁娶了日本老婆吗?女人稍稍有点矮,闻若初不得不低头看着女人:“没关系,请问你是……”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全身一僵。
湖边,闻若初抱着双臂浑身发抖,不想看旁边的人。
陆熙早已没了当年的少年气,如今的他沧桑了不少,身上穿着套灰色西装,脸上皮笑肉不笑,眼睛里的光叠了一层又一层,全是故事。
“大嫂,”他停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伸手想拉她,“若初。”
闻若初挥开他的手,头也不回,一言不发。
陆熙垂眸:“对不起,当年我应该跟你面对面分手的,我没有勇气。”
闻若初看着水面,笑了声:“得了吧,你挺有勇气的,闪婚生子,好福气。”
当年陆熙没去岗比亚,说自己得痢疾是在和别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想看看闻若初的反应。
他确实去过非洲,可在非洲呆了没几天他就耐不住寂寞跑日本旅游去了。到日本没多久他认识了野泽千惠,两人很快结了婚。婚后他移居日本,这些年很少和本家往来,基本上没有回过国。
真可笑啊,真可笑,闻若初眼里泛起泪花:“你可以分手,但你不该骗我你死了。当时我们是未婚夫妻呀,我一直以为是我把你害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是怕我闹不肯分手吗?”
陆熙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妈编了这样的谎话,大嫂,对不起。”
陆熙家式微,陆熙移居国外,平时陆时安又从不邀请陆熙家的人参加活动。最可笑的是,陆时安不知道他们跟闻若初撒了谎,所以在闻若初这里谎言一直没被戳穿,六年来让她受尽折磨和良心的谴责。
想想当初两人恋爱的时候,什么叫少男少女情投意合,什么又叫浓情蜜意你侬我侬,好讽刺。
“对不起?对不起就够了?你的孩子多大了?七岁?八岁?我们分开了多久?是不是不到七年?”闻若初骂道,“陆熙,你让我觉得自己是傻瓜。”
伪装被戳穿,陆熙也不在乎了,他活力满满地跟闻若初吵起了架:“千惠的父亲是明艳日化株式会社的社长,以前的你能和她比吗?这叫人之常情,门当户对。我当初跟你提过分手,是你不同意。”他倒打一耙,“再说你也不干净,你什么时候和我大哥好上的?当初他叮嘱我好好对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有猫腻,你除了脸蛋和身材一无是处,他干嘛对你上心啊?这些年我想回国的,是你老公不让我碰陆家的生意,明明是你们对不起我在先,你们倒有理了。”
闻若初异常愤怒:“你,无耻。”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你也不是好人,当初你和我在一起不就看中我家有钱吗?”
啊对,钱,闻若初咬着牙笑:“对啊,我就爱钱,我们合伙开公司的钱,还有我打给你的钱,几十万呢,去哪了?”
说到这,陆熙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他脸上开始堆满讨好的笑:“钱我肯定会还的,大嫂,都这么多年了,我孩子都老大了,你日子又过得这么好,就不要再纠结过去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好不好。”
他后退一步,朝闻若初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陆熙家是分支,要拿到生意必须陆时安协调,不然谁肯把手里的肉分给别人。当年那个爱吃爱玩,没心没肺的张扬少年陆熙,终究在生活面前弯了腰。
闻若初突然释然了,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长吸一口气:“你儿子骂我“东京塔”,是什么意思?”
陆熙一愣,直起身不好意思地一笑:“小孩子不懂事,现在本子的姑娘以矮为美,超过一米六就要被骂丑女,一米六五叫怪兽,超过一米七就是东京塔。”
“哦,原来他骂我高啊。其实我不算高,现在很多小姑娘都比我高呢。”闻若初得意地摇着扇子,迈着白鹤一样修长的双腿慢慢地走了开,“放心吧,我不跟小孩计较。”
也不必计较,明月高悬于九天,何必在意萤火之光?
高挑的个子,金发簪上的湛蓝色宝石在阳光下闪烁,华丽优雅的衣衫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慵懒的步子,精致华美的宅院中,她美得像复古港风招贴画上的摩登女郎。
陆熙抿了抿唇,看得目不转睛。
“对了,”突然,闻若初回头,嫣然一笑,“你大哥有一样东西是不是在你手里,可不可以还我?”
陆熙赶紧点头:“什么东西。”
“他的傩面具。”
陆熙想了想,恍然大悟:“是那个我借去参加舞蹈表演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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