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遇倛客

鸩鸟沉默的这一阵,陆英依旧没有看他。

渐渐地,陆英感到一股凉意从锁骨蔓延至四肢,而后四肢仿佛有千斤重,无法抬起又很难控制。

陆英反应过来是那根长针淬了毒,想拔掉它,却怎么都抬不起手。

鸩鸟又笑了一声,缓缓道:“你以为把我的毒药全扔了,就安全了么?”

看来他发现了,刚刚将他从蟒蛇身体里拉出来时,趁着昏暗,把他怀中的药全都扔了出去。

陆英睨了他一眼,“我们尚在山上,你如此对我,是不想活了么?”

鸩鸟并未作答,依然挂着笑。

就算他不回答,陆英也大概猜到了。以他一贯骄傲自大的性格来看,他似乎也无法接受以一个半残废的身体活下去。

鸩鸟被蟒蛇缠得浑身骨折,陆英又被毒得四肢无法动弹。

如此说来,陆英也不算趁人之危。

双腿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这样一摔却离鸩鸟更近了。

陆英用尽全力握紧拳头,朝鸩鸟脸上挥了过去。

因角度偏差,这一拳并未打到鸩鸟的脸,却打到了他的脖子上,直接将他打倒在地。

鸩鸟狠狠咳了几下,却又笑出了声,“你好恨我啊。”

“不然呢。”

此时陆英的四肢不仅沉重,还伴有一阵酥麻的胀痛感。但她依然奋力向前挪动,爬到了鸩鸟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不会遂你的意,我不会死的。”

鸩鸟看着她,却忽然道:“原来你不瞪眼睛时是这样的。”

陆英不想与他说话,握紧了双拳后泄愤般朝他身上猛砸。

虽觉拳头有千斤重,可实际上却轻飘飘的,不怎么痛。

鸩鸟罕见地皱了眉,伸出手钳制住陆英的双手,调侃道:“你是想打死我?”

陆英定了定神,忽而露出一个笑容。“自然不是。”

鸩鸟有一瞬的晃神。

陆英抓准了他那一瞬的分神,倏地抽出手,而后迅速地将他的下巴卸下来,一团粉末塞进他的口中后又合上了。

鸩鸟猝不及防地睁大双眼,被粉末呛得猛咳不止。偏过头愠怒道:“你骗我?”

陆英摇了摇头,“没有骗你,只是没说罢了。你那长期折磨我的药我已解了,它无法再给你的毒药加成了。”

鸩鸟愣怔片刻,随即大笑道:“我竟看不出,你有这样的本事。”

“你除了会用毒外,也没什么了不起。”

陆英话音未落,忽觉后颈一阵刺痛,而后不受控地倒了下去,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脖颈一阵酥麻传来,陆英看到一只蜘蛛爬过了她眼前的草地。

鸩鸟笑了两声,缓慢地道:“送你最后的礼物。”

陆英看着鸩鸟艰难地翻了个身,朝向她侧躺着。

“居然用砒霜杀我,也太侮辱我了。”

对鸩鸟来说,砒霜是最低等的毒药,低等到他甚至不屑用它去杀人。

陆英想笑一笑,可全身酸麻使她无法勾起唇角。

两人姿势怪异又僵硬地躺在地上。陆英的头朝向鸩鸟,而她不想看他,索性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陆英听到鸩鸟发出一声声痛苦的低吟,似乎身体也极尽扭曲地用力剐蹭着地面。

陆英睁开眼,凌乱碎发中,她瞥见鸩鸟扭曲成一团,双手死死抓着心口。

这样的姿势,她在这半年时间里不知见过多少次,如今也出现在鸩鸟的身上了。

似乎察觉到了陆英的视线,鸩鸟抬眸对上她的眼神。

陆英又闭上了眼。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逐渐接近,陆英感觉到鸩鸟碰到了她的头发。

陆英下意识地想皱眉,却皱不起来。

然而鸩鸟似乎只是碰了碰她的头发,再没了响动,也没了声音。

太阳爬到了最高处,陆英所在之处毫无遮挡,日光晒得她后脑勺生疼。

她抽了抽嘴角,忽然发觉自己能动了。

陆英睁开眼,碎发被拨开,视线还算开阔,鸩鸟的手就停留在她的眼前,吓得她抖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鸩鸟大抵是死了。

她缓慢坐了起来,见鸩鸟侧躺在地上,面容有些扭曲却依然极力控制着表情,似是想留些体面。

陆英抽出握在鸩鸟手中的那缕碎发,拔掉了锁骨上的长针,踉踉跄跄地朝山下走。

虽能正常行走,可酸麻胀痛却依然充斥在她身体里,她不得不走几步便停下缓一缓。在走到官道上时已花费了许久。

由于地区偏僻,陆英本做好了走到山下的打算,却在风声中听得远处传来一阵车马声。

车走近了,才看清那并不是马,而是牛车。

牛车被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男子赶着,车后装了些物件,还坐着个人。

陆英招了招手,担心车主不理,心一横干脆直接跌坐在地。

那车主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让牛停了下来,喊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陆英正欲抬眸答话,忽听得一阵极快的脚步由远及近,似乎还有些急切,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一阵风呼啸而过,吹起了陆英的碎发。

陆英抬头,见刚刚坐在牛车上的男子已蹲在她的眼前。

粗布麻衣下挺拔的身姿,斗笠下如墨般的长发,精致银饰面具之上如画般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陆英一时看得呆了,直至车主的声音远远响起。

“阿朗,你认识她?”

阿朗点点头,对陆英伸出了手。“陆姑娘,还能走吗?”

陆英搭上了他的指尖,看着他的眼睛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阿朗听罢,松开了她的手,似乎想直接将她抱起来。陆英回过神,连忙又抓住了他的手。

“我能走。”

将陆英搀扶上了牛车,车主好奇道:“阿朗,她是你们村的?”

阿朗快速回答:“是,是我的朋友。”

车主闻言叹了口气:“出现在这儿,大概是从祭祀中逃出来的吧。虽然命大,但恐怕你的村子要遭殃了。”

陆英看着二人,一头雾水。

不知倛客为何成为了阿朗,她观察了一阵,决定不出声。

阿朗却道:“她不是祭品。”

说罢,他转向陆英,问道:“你怎会出现在这儿?”

陆英思忖了一阵,声音带了些哭腔:“我被一个怪人抓了去,险些丢了性命,刚刚他正想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他现在在何处?”

陆英看着阿朗,不知如何回答,毕竟若被知道她杀了人,必然会有些麻烦。

她抿了抿嘴唇,轻声道:“……不知现在如何了,一直在跑,不敢回头看。”

阿朗看着陆英衣衫外渗出的血与些许狼狈的裙摆,不再多言。

陆英又好奇道:“你怎会在这儿?”

不等阿朗回答,车夫便道:“阿朗爹娘去世,所以来投奔我了。”

陆英心一沉,小心翼翼道:“真的?”

车夫高声道:“自然是真的,不信你自己问他。”

阿朗对上陆英有些担忧的视线,忽然眉眼弯弯,带着笑意看她。

陆英便知那是倛客编造出的身份,轻轻松了口气。

陆英又道:“你的面具……”

好看是好看,就是这精致的银面具与村夫打扮格格不入。

车夫又道:“呔!阿朗长得丑,他爹娘怕他自卑,专门做了个好看的面具,让他能好过一点。别说,遮住下半张脸,阿朗看着还真像回事。”

听到“长得丑”这三个字,陆英没忍住笑了一声。

察觉到阿朗的视线,陆英适时地收住了。

“他不丑啊。”

车夫问:“你见过?”

该说见过吗?

陆英悄悄看了一眼阿朗,淡声道:“一定不会丑。”

车夫闻言大笑了几声:“看来这面具还真有些用处!对了姑娘,我叫许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英。”

“阿英,此地离你家有些远,若不介意,可以到我家歇息一晚再回去。”

陆英与阿朗皆是睁大了双眼。

阿朗不悦道:“你怎得如此没礼貌。”

许明却毫不在意:“搞那些讲究有何用,你若想叫也叫便是。”

陆英轻咳两声,应了下来。

有住处总比没有好。

此时,卷轴却不合时宜地弹了出来,颜色也变得深了许多。

卷轴狂震:【扣除所有功德,若再犯或有性命之忧。】

陆英愣了一瞬,倏地气血上涌。她意识到,鸩鸟是真的死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哼了一声。

“扣就扣了,这些功德换他一条命也值得。”

【……】

牛车赶在黄昏时分进入了许明的村子。与预想的不同,村中多数人都无精打采,见到熟人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招呼过后便走开。

一人这样或许正常,整个村子都如此便有些奇怪了。

几人在许明的家中落了脚。想到之前许明说的祭祀一事,陆英一时好奇,想去找阿朗询问一番。

还未踏出房间,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陆英打开了门,见阿朗站在门外,眼角带了些笑意。

陆英道:“正巧,我有事想问你。”

坐在桌前,陆英才看到阿朗手中拿着药箱。

阿朗先开口:“陆姑娘先将伤口处理一下吧。”

陆英才想起锁骨处的伤还未处理,便应了声,拿起药酒,手刚刚触碰到领口,忽然顿住了。

阿朗倏地起身:“我在门外,好了叫我便是。”

陆英嗯了一声,敞开领口将药酒敷上,一阵刺痛袭来。

上好药后,陆英走到房前打开门。

阿朗背对着她,微微侧过头,“好了吗?”

“嗯。”

许明家的院子不算小,陆英住的房间有些远,因此说些什么也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陆英好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朗道:“我在查一些事。”

“与许明说的祭祀有关?”

阿朗摇摇头,“尚不明确,只听闻此处流出了一些禁品,还需要深入调查。”

陆英托着腮,带了些笑意问道:“此处应该是潭州,也归你管吗?”

阿朗愣了一瞬,而后也笑着回答:“若有需要,倛客会去任何地方。”

陆英看着他弯弯的眉眼,继续说了下去。

“既如此,我需要帮助,你会帮我吗?”

阿朗颔首,“当然。”

陆英道:“不若我们合作,我帮你调查,你送我回去。”

“我自然乐意,不过在此之前……”阿朗轻声道,“你还好吗?”

陆英诚实地摇了摇头。“每日都很痛苦,好在逃了出来,且遇见了你。”

阿朗沉默了一阵,垂下了头。“抱歉,我实在是没用。”

陆英道:“关你何事,便是神仙也救不了所有人。”

她话锋一转,忽然道:“你入睡时也要戴着面具吗?”

阿朗抬眸,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只是想说,若成日戴着面具,最好也将斗笠戴好,不然摘下的时候,晒痕会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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