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赌场

穿过一条用石子铺成的小路,入眼便是一座小亭。其上如鸟翼展开,挂着朱红色的匾,摇光亭三个字秀逸端庄,只看一眼便能看出落笔之人的飘逸遗世之风。其下四方圆柱朱红,还点缀着些许金箔,当真是对应了“摇光”这一名。

亭子中央是玉制的桌凳,一位茶色衣衫的少女,她正低头插花。

尚熙见到了那姑娘便立刻放开拉着温余的手向她奔去,温余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尚熙握她手腕的劲格外得大,她一放手,温余竟是在自己手腕上看到一道明显的红痕。

“衫儿!你在插花吗?真好看!我就知道你的手最巧了!”尚熙十分亲昵地抱住那人的胳膊,嘴里还不断夸着他。

温余轻轻走到亭中坐下,原本在插花的少女微微抬眼。

“这位是?”

尚熙笑着回答道:“这是我那位堂兄未过门的妻子,来宫中学规矩的。”

说罢,她撒娇似地诶呀了几声,“衫儿你讨厌!我们都多久没见过面了?你一来就问旁人,都不问问我!”

温余在一边坐着,听着尚熙这一阵娇嗔有些尴尬。这似乎是两位好友之间久别重逢的寒暄场面,她一个外人待在这里多少有些不方便。

“你想让我问你什么?”少女的声音冷冷的,目光未从花上移开。

但对方的冷脸似乎并没有让尚熙觉得不适,“什么都行,像我过得好不好啊,吃得好不好啊,睡得好不好啊,有没有遇到什么讨厌的人,讨厌的事啊……”

少女扫了她一眼,“六公主娇蛮任性,谁敢让你不悦?”

就算是对方用了这样的词语,尚熙依旧不依不饶,倒是颇有几分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样子。温余在一边太过尴尬,只能向四周种满了的花树看去,但秋日大多花都枯败了,最多只能看到满眼的枯枝败叶。

“不知姑娘何名?”

温余转过头,见那少女不知何时看向了自己,是在问她?

“在下温余,叫我阿余就好。”温余笑道。

“宋衫。”她也介绍道。

温余记得上次皇后生辰见过歌阳侯,面前这位就是歌阳侯家的郡主,安乐郡主。

“喂,你不许和她说话,也不许叫她阿余。”尚熙撇撇嘴,“你都没有叫过我阿熙!”

宋衫淡淡道:“六公主千金之躯,我不敢。”

“什么不敢?我又不会罚你!”尚熙更不开心了,就连飞扬的眉毛此刻也拉了下来。

温余在一旁更加局促,见面前尚熙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和宋衫交流,正巧她也想早些查些线索,便站起身道:“既六公主和安乐郡主旧友重逢,那我便先告辞了。”

见温余要走,尚熙转而看她:“谁要你走了?我要你陪我们一起玩。”

“若是温姑娘有事那便让她离开,你又没什么要事。”宋衫很是善解人意。

“有什么事能比陪我玩更重要呢?”尚熙说得理所应当,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应该是为她而存在的一般,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

她拉着宋衫的手,迫使她放下手中的花,“诶呀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发现一处很是好看的地方,我们一起去看!走啦!”

突如其来的力气将宋衫拉得一个踉跄,随后砰得一声,宋衫精心挑选布局的花瓶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温余看到宋衫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似乎是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冒失。

尚熙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唤来宫人:“来人,把这东西丢掉,真麻烦。”

说完,宋衫的表情更冷了。

“诶,你也跟上别磨蹭。”

尚熙临走前又喊了待在原地的温余一声,温余收回视线,快步跟上两人。

尚熙说的地方是宫外的一处赌场,但她要看的却不是赌局,而是带着两人来到了赌场内部。

赌场的小厮见了她,带着谄媚的笑带她上了三楼雅座,从上往下看是一个用铁栏围起来的巨大圆圈,里面铺满了沙土。

看到这一幕,温余的眼皮跳了跳,若是她没猜错,这种地方应当是小型的斗兽场,血腥厮杀,这白嫩可爱的小公主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她侧目看了看,果然坐在尚熙身边的宋衫也皱起了眉。

不久,宋衫开口道:“为何不给温姑娘座?”

尚熙这才瞥了温余一眼,“这里只有两个位置啊?我想让衫儿你和我坐着嘛!”

宋衫的眉头更深了,隔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既如此尊卑有序,六公主一人坐便好。”

见宋衫站起来,尚熙没来得及阻拦,只好扁扁嘴:“不要!你……”她看了温余一眼,温余勾起一个干巴巴的笑,“好吧好吧,来人,赐座。”

尚熙气鼓鼓地转头,宋衫对温余道:“坐吧。”

温余看了一眼尚熙的背影后道:“多谢安乐郡主。”

宋衫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温余坐下,她自己却没有坐下。

尚熙半晌没见宋衫坐下,又一次回头:“我都让她坐了,你也坐下!”

宋衫沉默。

尚熙又要开口,却听楼下响起一声响亮的铜锣声,顷刻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转过头,见下方一位穿着灰衣的男子高声道:“诸位客官,今日的赌局即将开始,对战双方已各自就位,请诸位客官开始下注。”

话音落下,一位小厮掀开帘子走进来,将两个下注用的盅放在尚熙面前,一紫一金。

尚熙没有急着下注,,而是看向下方。

那灰衣男人继续道:“诸位客官,请看紫方。”

又一声锣响,从一个黑黢黢的洞里缓缓钻出来一只皮毛发亮的黑豹,两只尖利的爪子让在场众人看得胆寒。

温余不由打了个寒颤,这黑豹精壮,几乎是片刻就能将一人撕成碎片,这般绝对的压制,不知对面会用什么样的东西来对抗。

灰衣男子又敲响铜锣,“诸位客官,请看金方。”

另一侧的门缓缓打开,而从其中走出来的东西竟是让温余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人,一个浑身干瘦几乎皮包骨头的人。

“不……不对……这……”温余结巴了半晌。

尚熙却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一锭金子丢进紫色的盅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宋衫看着台下的情形,轻轻摇了摇头,但也没有丝毫惊讶,仿佛这样的场景她已经看了千万遍。

“现在,赌局,开始!”

锣响之后,黑豹被解开了腿上的束缚,眼中一闪寒光便朝着对面的人扑上去。

那人骨瘦如柴,就是跑也跑不快,只能借着身侧的栏杆往上爬。

“怎能拿人命来赌?”温余额上逐渐渗出一层汗。

尚熙毫不在意:“人命?那是且末遗民,连畜生都算不上,死前能被拿来取乐,也算是有了一丁点儿用处。”

“左晋不是与且末交好吗?怎么能这般对待他们?”温余越发觉得胆寒。

尚熙轻笑一声,说出的话天真又残忍:“这事和我又没有关系,我只知道自己开心最重要。我父皇母后自小就是这么教我的。”

“如何?你有意见?”

对上尚熙看过来的目光,温余锁眉道:“可你的开心不应该建立在旁人的危难之上,况且身为一国公主,不该心系百姓,关注国家之事吗?怎能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简直是……罔顾人伦!”

宋衫的双眼顿时瞪大,向温余投来担忧的目光。

尚熙本看着楼下的争斗兴致冲冲,但听到温余这话后收起了笑,“你在教我做公主?”

温余想要开口,却感到衣袖被拉了拉,宋衫冲她摇了摇头。

“这样不妥,人人都有活着的权力,怎能因为贵族取乐就要这般屈辱地被当做草芥一般践踏?”温余没有听宋衫的阻拦。

尚熙眼中似乎闪过几分疑惑:“贵族取乐?这应当是他们的荣幸。自我出身起就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

“你……”温余沉默了。自她出生时就是这般,她不知这些年来看到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情况竟没有人管控?而且,皇帝皇后难道是默许了?

且末分明与左晋交好,但为何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温余的心渐渐冷下来,沉默了半晌后她转身向楼下跑去。

宋衫一惊,看向尚熙,尚熙也同意疑惑:“她吓到了?”

宋衫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静道:“继续看吧。”

温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从楼上跑下来,但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就已经在那铁围栏外了。

这地方是按照楼层分贵贱的,三层是最为尊贵的客人,那么这一层就是底层客人。他们没有座位,都是围成一个圈,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一个个的眼神热切像是在期待着那人被黑豹撕成碎片一般,这些人也是粗衣布衫,若是在这赌场外头应当与此刻对战黑豹的那位且末人无差,但他们竟也像那些人一般,将人命作为玩笑。

温余站在圈外,看着那些人讨论着圈内那人的下场,有人说他会被一口咬断脖子,也有人说那人会被撕成碎片,还有些更为残忍的猜想。

温余听不下去了,双腿发软。

他们怎么能对生命这般漠视?怎么能玩笑般的讨论一个人的死亡?

她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后背却忽然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

“怎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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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慕卿迢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