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康王

“幽王妃,请吧?”

内侍省带来的两驾马车令张格很意外。这车既高且宽,车厢以四柱支撑,板饰红漆,厢门对开,四面有窗,每辆车以四匹马牵引,看起来很结实,待遇远超张格心理预期。

陈士良见张格不动,眼珠一转:“怎么?王妃莫不是看不上这大马辇,还想借东宫的金辂一用?”

——亲王出行,本该由太仆寺供以象辂,卫尉寺供以戎器,太常寺供以鼓吹,卤簿价值不菲,远非两辆辇车可比。

陈士良上次就发现,这张氏冲动鲁莽,心机浅薄,闹起来根本不分轻重。上次是时机不对,但这次可是陛下的旨意,所以陈士良巴不得她闹,闹得越大越好!

结果张格根本没理他,她绕着两辆车转了一圈,打开车门——果然只有空车,生活用品一概没有。她想了想,估量一番容积承重后,让二斤司巧将昨天分好的第一批行李搬上车。

至于阴阳怪气的陈士良?不好意思,她现在看这人一眼都犯恶心,无视无视。

陈士良:“……”

张格三人旁若无人地忙进忙出,李三左右看看,觉得让幽王妃被一群奴婢围观干粗活,实在有失幽王的身份体面,便想上前帮忙,结果却被刘治拉住了。

刘治摇头,之前冒险放幽王妃出去已是仁至义尽,不要再节外生枝,金吾卫本不该与废太子有任何交集。

李三沉默,到底还是忍住了。

好在因为要留下坐人的空间,还要顾惜马力,能带的东西也不是很多,来回几趟便搬完了。三人最后合力将仍在昏睡的君衡抬出来,安顿在车里躺好,大功告成。

张格搬东西时其实一直在提防陈士良发难,毕竟这些东西原本并不是丽池院里的,但意外地,陈士良全程竟一言未发,就这么默不作声看着他们搬完了。

“陛下有令,巳正前便要出宫门,王妃还请尽快上车吧。”

张格没说话,把二斤司巧都叫进了第一辆马车,四个人守在一起,关上了车门。

两辆辇车终于启程,内侍省在前开路,金吾卫在旁护卫。‘吱哑’的车轮声沿着东宫的宫道一路向南,自嘉福门驶出东宫,不多时便来到了皇城东门,延喜门的门楼之下。

张格推开车窗望向眼前这座门楼。它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座建在高耸台基上的雄伟宫殿。厚重的城门城墙,幽长深邃的门洞,将宫里宫外彻底隔成了两个世界。

监门卫核完鱼符,正要开启宫门,身后的宫道拐角处却突然闪出来一队人马。当首一人骑着一匹大行马,头戴金冠,身着朱红锦袍,腰悬玉带,脚踏云靴,气势不凡。

张格正疑惑,一直护卫在马车旁的李三突然低声道:“王妃当心,是康王。”

张格顿时心头一紧,这人原身记忆中是听说过的。

康王乃是当今陛下的二皇子,生母出自四大家族之一的卢氏,出身显贵不下君衡。本该备受宠爱,但当时帝后恩爱正浓,皇帝的一颗心都放在心爱的嫡长子身上,根本无暇理会康王。

偏偏君衡自进学起文采武功就很出众,一直死死压在康王头上,康王心下不爽,便屡屡找君衡麻烦,不免又给皇帝留下了性情顽劣、不敬兄长的印象。久而久之,不知怎的就养成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暴虐性情,名声也愈发坏了起来。

这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若想针对废太子,都要再三再四筹划顾虑,康王却恨不能把‘兄弟不和’直接顶在脑袋上招摇过市,根本无所顾忌。

果然,康王近前后连场面话都懒得说,直接下令侍卫把两辆马车给围起来:“本王接到密报,有人私窃东宫财物,给我搜!”

李三等人万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连忙抽刀出鞘护住马车,刘治更是赶紧上前一步拦道:“住手!”

他转向康王行礼道:“下官刘治,参见康王。下官奉陛下御令,今日巳正前要护送幽王车驾出皇城,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康王拿马鞭指着他冷道:“你若让开,这事就与你无干。你若不让,待会儿可别怪本王不留情面。金吾卫奉命看守东宫,竟在眼皮子底下让贼掏了家,刘治,不如你与本王说说,你该当何罪?”

刘治心里一沉,扫了一眼身后的金吾卫和陈士良,没说话。

康王冷冷一笑,又对监门卫值守的王将军道:“王茂,东宫失窃,如今贼人近在眼前,你管是不管?”

王茂自然能看出康王是冲着幽王来的,但他不知内情,更不知道他所言东宫失窃是指什么,一时有些踟蹰。恰在此时,张格推开车门,和二斤司巧一起跳了下来。

李三想拦:“王妃,还是交给将军处置吧。”幽王没醒,你不是康王对手啊!

张格摆摆手没接话,这事刘治肯定不会管的。他虽对幽王有善意,但很明显持明哲保身的态度。如若今日发难的是陈士良,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惧。但康王却不一样,他一个三品将军,怎么也不会和亲王对抗的。

“你就是掖庭选来冲喜的那个官奴婢?”康王上下打量张格——白瓷肌,秋波眉,桃花目,虽然冷着脸,但眉心朱砂一点,自来既媚且娇,当真是荆钗布裙,难掩国色。

康王看罢心中冷笑,呵,父皇可真是给他的好儿子挑了个美人啊!起先他听说幽王妃出自掖庭,六亲死绝,还当父皇是转性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如此。都到这般地步了,父皇还是舍不得委屈了他!

康王心中戾气愈盛,嘴角扯出一抹阴戾的笑:“哦,不对,现在不是奴婢了,我该称呼一声皇嫂才是。皇嫂可真是有胆色,竟然漏夜闯出丽池院,连东宫的财物也敢妄动。然本朝律例,盗窃御宝御物,不论金额,皆斩!”

二斤和司巧都被吓了一跳,忧心忡忡望向张格,张格却是面不改色道:“有何证据?”

康王一指她身后的马车:“车上之物便是证据,敞开车门一搜,自然水落石出。”

张格:“你要搜车,可有谕旨?”

康王明显是收了消息故意来找事的,当然不会有什么谕旨,他也不可能去和皇帝要谕旨,说要搜皇兄的车驾。

张格看他不说话,冷道:“看来是没有谕旨了。”她转向刘治:“我不通宫中则例,请教刘将军,同为亲王,若无谕旨,康王是否有资格搜幽王的车驾?”

刘治垂目:“回王妃,没有。”

张格:“金吾卫奉命护驾,是奉了谁的旨意?”

刘治:“自是陛下的旨意。”

张格:“好,若有人胆敢冲击金吾卫,是否等同于抗旨?”

刘治:“……是。”

张格:“我朝律例,抗旨如何论处?”

刘治看了一眼康王,低下头:“当以谋逆论处。”没办法,金吾卫已经被幽王妃拖上了同一艘船,他虽不敢直面康王,却也不能叫康王搜车,自然只能附和幽王妃。

张格得了满意的答案,看向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康王,虽未说话,但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你指我们盗窃宫中财物,一无证据,二无谕旨,名不正言不顺。可你若敢搜车,金吾卫必定动手相护。众目睽睽之下一旦冲突,你便是公然抗旨!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到底谁吃亏?

场面一片静寂。

康王秉性众人早知,会有这样光天化日、冒冒失失便跑来找幽王麻烦的举动,实在不足为怪。可是幽王妃反应如此强硬,就大出众人意料了!

监门卫大将军王茂左右看看,摸摸鼻子悄没声地往后藏了两步——哪边他也惹不起,还是不插手最好。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马上的康王却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猎物一般,不但没生气,反倒露出几分玩味:“没想到皇嫂不但人生得美,口齿也甚是伶俐,甚好甚好!”不堪一击的猎物虐起来有什么趣味?就是要这样不屈不挠垂死挣扎,才更叫人赏心悦目啊!

康王双目放光从马上一跃而下,这反应却不在张格意料中,连同李三等人都瞬间防备起来。

康王却并未走近,而是饶有兴致地抬手拍了两下巴掌,只见他身后乌泱泱的卫队中突然闪出几名侍卫,手里押着几个被五花大绑塞住嘴的人。

张格还未及反应,身旁的二斤和司巧却瞬间惊叫出声:“阿耶阿娘!”

“阿娘!阿姊!”

被绑的竟是二斤的养父养母和司巧的母姐!两人都慌了心神,要不是李三手快拦住,差点就要冲过去。

康王看着对面美人骤变的神情,突然前仰后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听说皇嫂身边只有两个小婢伺候,本王特意从司农寺要来了几个番户,怎么样,这份新婚贺礼皇嫂可还满意?”

“……”

张格右手紧紧攥了起来,强压下怒火平静道:“你想怎样?”

她是从东宫拿了些东西,但无非是米面油盐,其中绝无任何带东宫表记之物。就算她敞开车门让监门卫搜,也大可说这些东西是陛下恩德留在丽池院供幽王吃用的。难道谁还敢明堂正道地说陛下就是想饿死幽王,所以根本没在丽池院放东西吗?

再退一步,就算有人跳出来证明了这就是他们从东宫拿的,那又怎样?

或许‘幽王夫妇’会丢些脸面,但现在局势如此敏感,连金吾卫面对废太子都小心翼翼,可以想见皇帝的态度。他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追究幽王,因为闹开了对皇帝更不利,所以拿这件事说嘴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这点利害连陈士良都看得明白,张格不信康王一个皇子会看不明白——他虽是个神经病,却分明是个极有脑子的神经病。冒这么大险大张旗鼓第一个跳出来打压幽王,总不会只为让他们丢点脸面,必定另有所图!

果然,康王听了张格的话后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皇嫂可真是蕙质兰心,就是么,既是失了势的,说话就该低声下气些才对。”

话没说完,他突然自腰间掏了把匕首出来,随手从四个五花大绑的人里拽出一个抵住,阴戾笑道:“至于我想怎样,本王府里近日收的这几个奴婢,伺候得极不得本王意,养着也是白费粮食……”

他看对面美人瞬间紧张起来的模样,眸中暴虐快意愈盛,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本王听闻皇嫂对奴婢甚是怜惜,还曾跪下与奴婢称师道母?呵呵,皇嫂若舍不得这几个贱婢,只要跪下给本王磕三个响头,本王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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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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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庄园经营日常
连载中瀛洲玉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