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不远处就是郦照靖的府邸,虞瀚东早就打探清楚了。待亥时一过,虞瀚东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将早就准备好的黑纱蒙住头脸,只留一双眼睛,借着夜色,由后面的小巷翻过围墙,潜入府内。
他避开巡夜的护院和恶犬后,悄没声息地隐藏在阴影中,蛇行鼠伏向郦照靖居住的寝室潜去。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行刺杀之事了,第一次行刺时他才十六岁,当时他为了给磨盘村惨死的小丫报仇,潜入陆宦寺的府中,割下了他的脑袋,并挂在了城门旗杆上。
如今他经历了很多事,经验也更丰富了。
当他快要到达郦照靖寝室时,忽然见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领着一客人往偏厅走去,他觉得那客人有点眼熟,忍不住跟着过去看个究竟。
到偏厅后,管家朝那客人道:“皮先生!请稍后,殿下一会便过来。”
声音隔了数丈远传了过来,虞瀚东听得真切,他不禁心中大喜,没想到郦照茂的谋士皮道棠会在深夜来找郦照靖,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如能将他们一并解决掉,那就太好了。
眼看偏厅门口站着六名亲卫模样的卫士,虞瀚东决意绕到后面去碰碰运气。
这时,披着一件外衣的郦照靖在四名亲卫的陪同下,进入了偏厅。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虞瀚东迅速绕至偏厅后,侥幸这里空无一人,在一处僻静无人的窗沿下,躲起来凝神屏气静听。
偏厅内,文士打扮的皮道棠看了看郦照靖身边的四名亲卫,始终闭口不言。
郦照靖顿时会意,对着身边的亲卫道:“你们都去外面守着。”
四名亲卫应诺后离开了偏厅。
郦照靖不耐烦地说道:“这么晚了,到底有何事?”
皮道棠趋前道:“殿下!如今的形势你还看不明白吗?储君已然联合豫章公主、关陵侯来对付我们了,你以为现在跟五殿下撇清关系,不掺和进来,他们就能放过你吗?你可别忘了,你手上还有岑二娣、白五一这两条人命,尤其那白五一是虞瀚东的兄弟,到时候他们势必会来找你麻烦的。”
窗外的虞瀚东顿时明白了,郦照靖与郦照茂之前曾吵过,郦照靖可能是害怕了想散伙,现在这皮道棠显然是来当说客的。
郦照靖冷哼一声,道:“我就不相信储君会为了两个卑贱之人找我麻烦。”
皮道棠微叹一声,道:“我虽不知储君会不会为两个不相干的人出头,但我知道他身边的虞瀚东定然不会就此算数的。我曾观察过此人,他应是一个特别看重手足情谊、恩怨分明的人。”
虞瀚东听到他对自己的评价,不由得心中一寒,真没想到,他在观察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观察他。皮道棠阴沉多智,且观察敏锐,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郦照靖听到这话,一时沉默了。
皮道棠接着说道:“现在肖璿虽已逃跑,但两位殿下都是他的引荐人,只怕储君明日会以彻查奸细为由,找两位殿下的麻烦。”
郦照靖毫不在意道:“当初是五弟举荐肖璿的,我可没有。”
皮道棠不由得急道:“殿下到现在还要分彼此吗?那肖璿当初可是和伊桧一起来的博饶,伊桧投了你府上,肖璿跟了五殿下,如果要查奸细的话,伊桧就是肖璿的同党。”
郦照靖这才有所慌乱,连忙问道:“那如何是好?”
正当偏厅内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谈话上时,靠近皮道棠一侧的窗户突然破开,一人跃入偏厅,同时一枚石子打中郦照靖的膝盖。郦照靖惨叫一声,跌在地上。骤然冲入偏厅的虞瀚东手起剑去,一剑刺入皮道棠的胸口,跟着将其一脚踹开,虞瀚东又快步来到郦照靖面前。往日里嚣张跋扈的黎国三王子面临生死关头,趴在地上哀求道:“壮士饶命,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求壮士放过我吧······”
此刻偏厅外的亲卫已经听到了动静,正冲进来。虞瀚东一剑刺出,正要将郦照靖了结时,突然腰间刺痛,他立刻回剑后削,待他转身看去,只见胸口染血的皮道棠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虞瀚东万万没有想到,这文士模样的谋士竟还身怀绝技。
十余名亲卫冲进了偏厅,将虞瀚东团团围住。虞瀚东长剑下指,剑尖抵在了郦照靖的心口。所有的亲卫顿时不敢再往前了。
虞瀚东自查伤势,还好刺得并不深,却也不好受。他将剑横在郦照靖脖子上,左手指了指门口,亲卫们立即让出一条路。
一旁的皮道棠捂着胸前的伤口,面色苍白,道:“我知道你是谁,你真有胆量,皮某佩服。”
虞瀚东不由得暗恨,刚才怎么失手了,没有刺中他的心脏。
虞瀚东挟持着郦照靖走至偏厅门口,将皮道棠和一众亲卫拦在偏厅内,他清楚继续挟持着一个人质走不远,趁府内的家将、府兵还未赶到,他手腕一抖,郦照靖脖子上立现一条血痕,跟着鲜血狂涌而出。虞瀚东用力一推,将郦照靖的尸体推入偏厅,转身遁入房屋树木的阴影处,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虞瀚东翻墙离开郦照靖府邸时,里面已经乱作一团,火光处处,府内所有人都在搜寻刺客。他还未来得及去寻自己的马儿,街上已经出现了数股搜寻刺客的府兵。无奈之下,他只能奋力攀上街边店铺的屋檐,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布,匆匆包扎了伤口,循着屋顶,往没人的方向去了。
虞瀚东逃出王城的范围,从屋顶上下来,看到不远处数名身穿禁军服饰的士卒护着一辆马车驶来,这时身后火光闪动,一群郦照靖府上的家将府兵竟搜到了这里。情急之下,他隐入黑暗的角落,待马车从旁驶过之际,趁人不备,从后面跳上了马车,跟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车厢内。当他准备提剑要挟车厢中的人时,惊奇地发现竟是庄灵嬿,此刻她正惊恐地看着自己。一旁的侍女正要呼救,虞瀚东立即捂住侍女的嘴,摘下面罩,轻声道:“是我。”
庄灵嬿见是虞瀚东,不由得呆住了。
不知为何,虞瀚东对她有着莫名的信任,将长剑收了起来。于此同时,府兵已经将马车拦了下来,说要检查车厢。
庄灵嬿镇定了下心神,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是哪座府上的?”
为首的一名家将见她气质不俗,只能坦言道:“我们是三王子府上的,府里发生行刺,我们正在搜寻刺客。敢问小姐是哪里的?”
庄灵嬿微愣一下,随即道:“我是云音苑的,刚才去探望王后了,现正准备回去。”
家将听她是从王后宫里出来的,而且有禁军护送,立即放行。
马车渐渐驶远。
车厢内,虞瀚东感谢道:“多谢庄大家相救。”
庄灵嬿明眸善睐,盯着虞瀚东看了好一阵,这才悠悠道:“虞公子常有惊人之举,灵嬿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虞瀚东不由得苦笑。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窗外,一名禁军说道:“小姐!前面的街道路口有城守军把守,看样子都被封起来了。”
城守军一直掌控在郦照茂手里。虞瀚东暗忖,郦照茂行动好快啊。
庄灵嬿淡淡道:“我们只管回云音苑。”
禁军应诺,马车再次启动。
回到云音苑,庄灵嬿吩咐了侍女瑶芳几句话。瑶芳独自下车,令护送的禁军自行回去休息。待他们都走远了,瑶芳在外面轻声道:“小姐,可以出来了。”
庄灵嬿将一件宽大的斗篷给虞瀚东穿上,然后带着他离开马车,径直往自己居住的小楼走去。
至二楼的屋室内,庄灵嬿吩咐瑶芳去准备些茶水糕点。瑶芳应诺下楼去了。
庄灵嬿见虞瀚东始终保持着警惕之色,不由得说道:“瑶芳原是洛安的苦命人,快活不下去了,被我买下来,带回博饶,忠心方面应无问题。”
虞瀚东被她看破了心思,顿觉惭愧。
这时,庄灵嬿发现虞瀚东身上还带着伤,她立即去取来药箱,亲自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待忙完后,瑶芳端着糕点茶水上楼来了。
虞瀚东正吃着糕点,庄灵嬿端来一壶酒,道:“这是在敦源堂送来的药酒,有补气养血之效。”
淡淡的药香扑鼻,庄灵嬿为虞瀚东倒了一杯酒。
虞瀚东凑着杯子闻了闻,跟着喝入口中,只觉得酒味寡淡,微带甜味,如同糖水,觉得还不错,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庄灵嬿劝道:“酒味虽淡,后劲却足,还是少喝为妙。”她边说着边拨弄琴弦。
虞瀚东听她正在弹奏之前所作的《相思》曲,边弹边用笔记着什么,他在一旁看着,一时不由得痴了。
她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女子,竟能弹奏出岁月蒙尘的曲子,那万千风情、眼波流转、慵懒撩人。
虞瀚东走到庄灵嬿身旁,情不自禁问道:“你在写什么?”
庄灵嬿仰起俏脸,美目流转,媚笑道:“我正在为《相思》作词。”
虞瀚东坐到她的身旁,从她手中接过毛笔,自顾自地写道: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
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
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 真情不在
庄灵嬿看着虞瀚东写下的词,眼中的神色由震惊渐渐化为似水般的温柔。
写完后,虞瀚东随手将毛笔一丢,自然而然地枕在庄灵嬿的膝上,沉沉入睡。
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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