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杀”

“那谢氏既送来一个女子,图谋不轨,那么自然是有后招的,说不定为的便是调虎离山,殷开是陛下的最后一道保命防线,绝不能动!”

殷开已经清点好人数,站到殿中沉默地垂手听命。

他们影卫,是自幼按照死士训练出来的高阶武士,只听朱鹮这个主人一人的命令,却不是如江逸一样,会权衡利弊的奴才。

他们的生死由主人一声令下而定,只要主人下令,刀山火海,亦悍不畏死地行进。

自然,虽然他们平素的职责是护卫主子的安全,但若主子要他们离开办事,他们也只会从命,不会质疑。

朱鹮没理会江逸,对着殷开轻轻挥了一下手:“去。”

黑影掠出门窗,于暴雪不歇的长夜,飞掠向长乐宫的方向。

而此时此刻的长乐宫中,温暖如春,宫灯辉煌。

圆桌旁边,一位身姿曼妙,容貌冶丽的女子,身着藕荷色纱罗窄袖襦裙,因为殿内温暖,即便是寒冬,也只在衣裙之外,披了大红色的轻软披帛。

她只以单只金簪固定发髻,小颗花钿点缀在发鬓之上,纤白纤细,凝脂如玉的手臂之上,戴着玉钏,整个人柔软娇美,温柔可亲。

这乃是皇后侍寝之前的装扮,只不过如此娇柔美人,此刻坐在桌子旁边的神情略显僵硬。

钱湘君皇后做了六七年,却从未侍寝。

姑母和族内的亲人告诉她,虽然进宫会空耗美好年华,却能手握权柄,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身为钱氏嫡系,自幼所受的教养,无不在告诫她,万事皆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能为家族做事,她很开心。

祖父常说,她从官员命妇口中撬出来的那些消息,对家族助益颇多,她是比族中男子更有用的人。

但身为女子,钱湘君也对自己的丈夫,有过期待。

姑母说过,她若能生下皇子,他们钱氏就等同一步登天。

大婚前后,封后大典之上,她也曾在帝王的面前展露过温柔,却总是对上一双阴鸷如渊的眼睛,那眼中没有半点柔情,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和忌惮。

她这个皇后从未在君王面前得过半分体面,就连新婚夜亦是独守空殿。

这六七年中,钱湘君冷眼看着后宫之中妃嫔们日益增多,皇帝临幸后宫的时日不多,但不是没有。

四妃,九嫔,就连采女和御女,都有幸承受雨露。

唯独她这个中宫皇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始终完璧无人问津。

承宠的妃嫔也会言语暗中挑衅,相互之间更是因为那一点点稀薄的雨露斗个你死我活。

但是宫中的女人来来去去,所有妃嫔的位置从未缺过。

若不是姑母护着,她这皇后,想要统御后宫,却无帝王之爱重,实在难以立足。

今夜听到君架冒雪而来,钱湘君还以为自己是做了梦。

直到此时此刻,那从不与她亲近半分的君王,神色平和地坐在她的长乐宫中,与她同桌共膳,她还是觉得不真实。

钱湘君凝视君王,神思恍惚。

谢水杉则是专心吃东西。

没有人发现,这殿内角落的窗纸,被利器轻轻地割破了一点……

钱湘君痴看着君王,看着她的丈夫,心想后宫太过寂寞,若是今夜她能得一个孩子,不仅祖父会高兴,姑母会更喜欢她,她日后在这深宫之中,也会更有趣吧?

她听闻君王每每临幸了哪位妃嫔,都会赐下保胎药,可是这么多年的宫中未曾留下过任何一个皇嗣。

她曾经问过姑母,姑母当时笑得意味深长,钱湘君也算是在后宫之中待久了,见过那些妃嫔之间的倾轧与陷害。

猜想那保胎药,定然不是好东西。

她贵为皇后,长乐宫内都是她们族内送入宫中的自己人,她到时候偷偷地把药倒掉,应该没事。

打定主意,钱湘君纵使羞涩,纵使心中对君王冷落了她数年多有怨言,却也温柔小意地扬起笑脸,亲自起身,为一直慢条斯理吃东西的皇帝布菜倒酒。

“陛下,这蒸鹿肉,乃是妾的十哥哥亲自猎来送入宫中的,肉质细嫩,温补气血。”

钱湘君一张俏面带着羞涩的薄红,将鹿肉细细沾了盐醋调味后,轻柔放进谢水杉面前的碗碟之中。

而后她对谢水杉嫣然一笑,内心对自己的一系列举动很满意。

她这些年对镜自观,知道自己何种样貌动人心魄,更是巧妙地提起了她因为年岁小,还未曾入仕的十哥哥,让皇帝先有个好印象。

谢水杉吃得差不多了。

但也没有拂了这貌美皇后的好意,夹起那块鹿肉吃下,细嚼慢咽,确实鲜嫩非常。

一点也不怕这朱鹮最强大的政敌钱氏皇后,把她给毒死。

谢水杉对自己今夜选的过夜地方还算满意。

既然没死成,谢水杉是绝不会让自己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的。

傀儡居住的地方挺大,但实在是简陋得可怜,吃的东西也完全不入眼,分配给她的床硬的能用作火箭的外材。被褥还是潮湿的,好似扔了雪里又捡回来的。

谢水杉懒得去猜测谁要整她。

本来打算在屋子里站一宿的。

恰好今夜到了宠幸后宫的时候,而除了被杖毙的那个傀儡,其他的傀儡长得都和朱鹮不太像。

他们都需要通过一个名叫丹青的姑姑的手细细描画,才能勉强有个七八分像。

但画皮画虎难画骨。

画得再怎么像,若是宠幸妃嫔的时候出了汗,露了形迹,那就是个死。

这群人个个贪生怕死,相互推诿。这个闹肚子那个头痛欲裂,还有人干脆说自己不举。

这个差事最后就落到了谢水杉这个“新人”的头上。

谢水杉被那个丹青姑姑扳着脸看了许久,丹青姑姑手中的各种改换容貌的器具,最终也只在谢水杉的长眉上扫了几下加粗,便命人为谢水杉换衣服,又按照流程让她勾册子,定宠幸人选。

反正这后宫的妃子,没一个是陛下封的,都是各世族的奸细。

就连丹青姑姑也没有料到,谢水杉笔尖一勾,勾了皇后钱湘君。

这长乐宫殿内奢华无度,比起朱鹮的太极殿简直一个金窝,一个陋室。

慢条斯理将食物咀嚼咽下,谢水杉放下金箸,而后有眼色的宫女们便有序上前,伺候着谢水杉净手漱口。

她姿态十分怡然,她从生下来就被伺候,早就被伺候惯了。

说实话,谢水杉还有些嫌弃这些皇宫里面的吃食不够精细,虽然大多保留了个原汁原味,入口新鲜鲜美,但是总觉得寡淡。

谢水杉在自己的世界中,每天吃的东西是由家族里面专门培养出来的厨师准备的,从营养到色香味无一不俱全。

她方才坐的腰舆,虽然四面都挂着厚重的重帘,却也不像汽车一样可以完全隔绝寒风。

倒是宫女们,无论哪个宫中的都格外喜人,轻手轻脚,人靠过来,先闻到的是清淡的香气。

待到桌子上的吃食撤下去,身边环绕的宫女也都退下去待命了。

皇后钱湘君瞧着暖黄明亮的灯下,凤仪鸾姿,眉目如玉的君王,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熟悉的冰冷与审视,心中忐忑稍稍消散。

钱湘君起身,走到了谢水杉身边,轻声细语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妾伺候陛下歇下吧。”

谢水杉看向朱鹮的皇后,灯下看美人,更添三分媚色。

她一见便是被娇养得很好的女子,唇红齿白,气血充足,眼角眉梢,没有半点忧愁晦暗之色。

谢水杉凝望着如斯美人,想到朱鹮那一副行将就木的灰败模样,两相对比,心头一哂。

她抬起手,握住了皇后落在她胸膛,却又不敢落实的手掌。

入手的肌肤细腻如瓷,柔弱无骨,谢水杉抓实,而后猛地一拉。

“啊!”

钱湘君毫无准备地跌向了谢水杉,谢水杉双腿自然敞开,身体微侧,搂着钱湘君温软的腰肢,将人搂到了自己的一条腿上坐着。

钱湘君这辈子规行矩步,血肉之中都刻着教条,何时遇到过这种手段?

她先是一僵,而后轰,面颊红透。

“陛下……”她本能叫了一声。

美人在腿上坐着,谢水杉微微扬起下巴,侧颈与颌骨勾勒出一条峰峦起伏的弧度。

她的视线顺着钱湘君紧张吞咽口水的颈项,一寸寸,一点点顺着她精巧的下巴,丰润的被她自己的贝齿咬住一点的红唇,还有秀致小巧的鼻子一路看上去,最终摄住钱湘君慌乱躲闪的羞涩双眼,而后扶在她后腰的手掌,力度不轻不重地抚过她的脊背。

像是点燃了传递的烽火,让钱湘君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谢水杉的掌心最后按住了她的脖颈,压着已经浑身绵软无力的她,低下头。

循着那点着淡淡口脂的红唇,漫不经心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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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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