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个芯的孔嬷嬷硬着头皮敷衍了几句,立马以调查梁大之死为借口,拉走了目击者宋知蕴。
“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孔嬷嬷随意地摆了摆手,一旁的婢女便训练有素地退下了。
见人走光了,孔嬷嬷挺直的腰板一泄,无措望着她在这个世界碰到的唯一的伙伴。
饶是她自幼博览群书,料事如神,也从未听闻过如此惊世骇俗的事,这已经严重挑战了她的现有价值观,她甚至怀疑是因为最近温书太累了,以至于做了个怪诞的梦。
但直觉告诉她,她要是不作为的话,真的会死在这里。
她寒窗苦读了十几年,就差那临门一脚。无论是神是鬼,挡她路者,她上天下海都不会放过。
宋知蕴见孔嬷嬷在三观破碎后,还能迅速平复心情,暗自称奇。
她望着孔嬷嬷,简洁诉说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情报。
孔嬷嬷眯了眯眼,沉声道:“我夜中于家里温书,忽而一道诡异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言:恭喜您幸运地被选中,前去完成支线任务。任务成功奖励丰富,任务失败含笑九泉。我还未曾言语,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
宋知蕴点了点头,与她的经历差不多,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她身上多了个罪魁祸首。
“我还算好运,身份是这府里的掌事。哪怕行为有所偏颇也极少有人质疑。借机打听到这府里的不少信息。”
“现今府中长辈皆未归,唯剩一位小姐和两位小公子,府中管事的是那位大小姐。而孔嬷嬷身为大小姐的心腹,负责府里的大小事宜。其实梁大之死不是这府里的第一例,今日府**有三起事件,皆同梁大的死因一样,莫名引剑自刎。据旁观者言,皆是突然性情大变后,笑着自刎的。”
“应该都是进入这个小世界后,违反了人设,触犯规矩而死的。不过为什么死因都是自刎呢?”宋知蕴摸了摸鼻子,沉思道。
“按理来说府里一下莫名死了这么多人,管事的大小姐应该会出面。但今日不知为何大小姐一直居于内室,未曾露面。”孔嬷嬷补充道。
“可能在她看来死的都是下人,微不足道?”宋知蕴疑惑猜测着。
“确实有部分权贵是这样认为的。但这府里的大小姐应该不是。”孔嬷嬷回忆起下人们提起那位明亮的目光,轻声道:“这大小姐在府里颇有威望,但并非是靠雷霆手段得来的,而是他们发自内心崇敬那位小姐。至少表面上那位小姐不是罔顾人命的主子。”
“那就很有问题了,府里的那位大小姐极有可能出事了。这是个破局的口,我身为大小姐院里的丫鬟,前去打探一番。孔嬷嬷你身为府里的掌事,应该可以排查出我们剩下的同伴,我们分头行动,如何?”宋知蕴抬眸询问着孔嬷嬷的建议。
孔嬷嬷对宋知蕴点了下头,表示赞同。两人立即行动了起来。
现在这个小世界里剩下的都是能看清形势的聪明人,跟聪明人共事,不累。
宋知蕴跟随着孔嬷嬷一路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座淡雅的庭院旁。
青砖黛瓦,玉阶丹墀,清风徐来,流水潺潺。一片清幽的池塘镶嵌于庭院之外,游鱼吐着泡泡,荷花含苞初放。
孔嬷嬷悄声告退,宋知蕴望着美如画的庭院,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踏入。
沿碎石小径而行,穿过楼阁,朝那主院前进。耳畔唯有沙沙的树叶声,一路上的奴婢侍卫都放轻了动作,悄声而行。
宋知蕴边与他们点头示意着,边飞速记着这庭院里的一草一木。
“小时姐姐,你这么快就把小姐需要的宣纸买回来了?我这就去向小姐禀报。”一声清脆活泼的声音突然从宋知蕴身后响起。
宋知蕴浑身一震,急忙回头一把拉住她,言道:“等等,先别禀报小姐。”
眼前的十三四岁满是婴儿肥的丫鬟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狐疑道:“怎么了?小时姐姐。事情可有不顺?”
在丫鬟满是探究的眼神下,宋知蕴握紧满是汗水的手心,难得心虚地眼神四处飘乎,涨红了脸,难以言耻地望着小丫鬟,最终泄了气轻声道:“许是昨夜未曾休息好,今日里脑袋跟个浆糊似的,竟忘记了小姐吩咐的是哪家的宣纸。”
“妹妹记性极佳,这件事你可得帮姐姐。”宋知蕴放软了语气,扯起了小丫鬟的衣袖。
小丫鬟被恭维地扬起了脑袋,瞬间忽略了刚才的怪异。被哄得说了一箩筐的话。
“当然是京城最有名的那家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家的纸洁白如雪,柔滑如娟。平日里哪怕是小姐都不舍得拿出来用。”
“那为何今日?”宋知蕴伏在小丫鬟的耳旁,装作担心地轻声道,“是不是因为那事?”遇事不决,那事炸言。
小丫鬟闻言嘴巴一撇,难过地点了点头,深深叹了口气道:“小时姐姐你也察觉出来了。小姐今日好生的奇怪。不仅安排你去买宣纸,还让人去准备寿衣、棺材等一系列本该是办丧事应该准备的东西。”
“据说是在外的老爷出事了,惹得小姐食不下咽。”小丫鬟最后一句话轻轻飘入空气,忧伤而沉寂。
宋知蕴的内心因小丫鬟的前一句话而砰砰直跳,轻呼出一口气抑制着自己内心的焦急。这应该就是他们这些任务者应该做的本职工作。总算有个眉目了。
她拉着小丫鬟的衣袖与她瞎聊着,无意间把这些信息套了个遍,而后便以替小姐买宣纸为由,作势离开。
小丫鬟望着小时姐姐匆匆的背影疑惑地挠了挠头,今日怎么小时姐姐也有些奇怪。
“小分,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温声细语的声音带着丝笑意从小丫鬟背后传来。
“没什么,小姐。”小丫鬟激动地回过头去,朝大小姐灿烂地笑道。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小姐费心了。
眼前的少女披着一袭雪白的狐裘,衬得她的唇色愈发的惨淡。她身形单薄倚靠在门前,眉眼上挑,笑盈盈望着小丫鬟。
惨淡如霜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眸,清如水亮如星,温柔又清澈。让人不容小视。
“天气渐凉,小姐您得多穿点,不然又病了。”小丫鬟扶着她的大小姐往屋内去,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
大小姐眉梢眼角温柔似水,轻轻点了点头。作势揉了揉小丫鬟的脑袋。
屋内,一股墨香扑鼻而来,宽大的书桌置于中央,上面却出奇的杂乱无章。书籍敞开着随意摆放在桌前,无数白纸如仙女散花般散落在桌上,几乎挤占了桌面全部的空间。
书桌旁被遗忘的小角落里,静静躺着一只文豪笔,笔尖沾满墨汁,修长匀称的笔杆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却无一丝的裂痕。
待宋知蕴再一次与孔嬷嬷汇合时,迎面就被孔嬷嬷身旁一堆闪烁的小三角亮瞎了眼。
她暗地里对孔嬷嬷竖了个大拇指,人才啊,这么神速。
眼前站着一位身着布衣高瘦的年轻男子,和一位矮小肥胖头发花白的老头。以及一条中华田园犬?
宋知蕴瞪大了双眼,指着那只绝望趴在地上,生无可恋的小狗,震惊道:“这什么情况?也是我们的同伴?真讲究,连宠物都配上了,队伍配置真齐全。”
孔嬷嬷对着小狗头顶上的小三角努了努嘴,无奈点了点头,斟酌道:“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这位……呃……它先前情绪比较激动,费了不少精力才安抚下来的。”
小狗一听这话,竖起毛发,整条狗都支棱了起来,呲着两颗小奶牙,朝孔嬷嬷狂吠道:“汪汪汪,汪汪汪。”
放肆,大胆,竟敢这样跟朕讲话?活腻了吧。
下一秒就被揪住了命运的咽喉,被宋知蕴好奇地整只拎了起来。它张牙舞爪挣扎着,嘴巴都快飞出残影了,汪汪汪,汪汪汪。
大胆,快放朕下来,饶你不死。
宋知蕴眯了眯眼,无视他的挣扎,有一搭没一搭撸着狗,毫不保留地把套到的情报完全说了出来。
“所以我们这个人设的任务应该是我买宣纸,孔嬷嬷准备寿衣,门房定一口棺材,管事准备丧幡。小厮准备引魂幡,门童负责整个流程,侍卫……”
孔嬷嬷点了点头,沉声道:“目前不知任务的截止时间,所以我们得尽快完成,以免再生波折。你们分得清自己的身份吗?”
话音刚落,她们的目光就都汇聚在两个男子身上。
“自然,我的身份应该是门房。负责定棺材。”高瘦的男子深吸一口气,抑制着害怕沉声道。
“我是管事。”矮胖的老头哆哆嗦嗦回了一句话。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采买完在这汇合。”宋知蕴对着三人点了下头,雷厉风行拎着生无可恋的狗就往外走。孔嬷嬷紧随其后。
两位男子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前往目的地。
宋知蕴再一次来到热闹的大街上。孩童铃铛般的笑声,妇女大声的吆喝声,老人拄着拐杖于大街上游玩,一切宛若世外桃源。
哪怕是身处凶险万分的小世界,宋知蕴望着眼前这幅轻快的场景都不由莞尔。
等等,宋知蕴脸上的笑容一僵,街上的青壮年男子呢?若为太平盛世那为何会如此的稀缺?
可恨线索实在太少,宋知蕴只得带着疑问来到了卖宣纸的小店,拿出荷包里的几块碎银拍在了桌前。
“掌柜,来十份店里最好的宣纸。”
“好嘞,马上”在店家忙碌的动作下,宋知蕴满脸戒备望着四周的景象,半晌后,摸不着头脑般提着宣纸出了店铺。
她望着明媚的太阳,愣了下神,喃喃道:“这么简单?任务就完成了?”
手里认命的狗闻言翻了个白眼,朝宋知蕴吠道:“汪汪汪”。蠢货,这样不好吗?
真的这么简单吗?夜晚,宋知蕴警惕地躺在床上,听着四周丫鬟沉沉的呼吸声。
虽说她的队友,门房和管事是废了不少事,但也是因为对此等琐事不甚熟悉。这个小世界真的如此善良地放过他们?
宋知蕴熬了一宿,眼皮子上下打着架,终于撑不住缓缓地耷拉了下来。耳旁突然一阵幼犬的狂吠。
她迟钝地思索了下,下一秒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了般,缓缓起身,拿起不远处的柴刀,往脖子上用力一抹。
最后的记忆只剩满天飞溅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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