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让斩榕难掩烦躁之气,刚才朝堂上天子的旨意犹在耳畔,他没有如往常一般驻足在练武场前,而是径直走向书房。
刚坐下,不等他稳定心神,书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他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
“爷爷,天子在朝堂上说了什么?”
斩千霜合上门,端正的坐在了他对面,斩榕沉默的盯着她的眼睛,眼中凛冽如炬,显然她什么都知道了。
诡异的沉默在书房蔓延开,这是祖孙俩第二次陷入如此境地。
斩千霜拿来砚台,素白的手细细磨墨,如闲话家常般开口:“爷爷,你老了,国师府应该让我来保护了。”
爷爷不似自己印象中那般高大伟岸,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的脊背佝偻,斩千霜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小河村爆发瘟疫,朝廷下旨要国师府去安顿难民,对吧。”
看似询问的语气,其实斩千霜早已熟知始末,她研墨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这分明是朝国师府来的。
国师府在百姓心里威信颇高,爷爷更是因德高望重受百姓爱戴,天子害怕国师府笼络权政,终于要下手了。
斩榕看着日益成熟的孙女,自从他的儿子和贤媳相继出事,斩千霜就失去了年幼时的一切,她不断习武,大概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父母报仇吧。
墨汁浓稠,斩千霜将砚台推至爷爷面前道:“我心意已决,爷爷不必阻拦。”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踏出书房,离开书房的下一刻,斩榕问:“谁告诉你的?”
斩千霜身形一顿,随即微微侧头道:“大公主,所以爷爷,站队吧。”
踏入院内,云将离提着一只信鸽出来迎接她,斩千霜疲惫的揉动眉心吩咐道:“给大公主回信吧,这次意外来的突然,”
云将离取出纸笔挥洒,片刻后,那只囚笼里的信鸽掠过蓝府。
蓝镜黎迷茫的注视平静的湖水,忽然洁白的羽毛在水面泛起涟漪,她仓促的抬头,只来得急看见一束白光向皇宫飞去。
信鸽悄无声息的落在木窗前,观疆放下手中的毛笔,朝信鸽勾手,它就乖顺的蹦跶到了伸出的手指上。
观疆取出信纸粗略扫视:“这是同意去了,也对,就算是为了那里的百姓也该去一趟。”
她将纸条放到烛火上,燃烧的火焰倒映在她的眼底,直到一切都化为灰烬。
当天夜里,岁辞时踏月来到云将离的屋内,果然看见云将离端坐在烛光下,提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放轻动作走到云将离身后,还不等他行动,云将离已经合上书卷:“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说话?”
岁辞时身体紧绷,他挠挠脸,又急忙搬来木凳乖巧的坐在云将离对面:“瞧你看书专注,不想打扰你。”
云将离抬头对上对方期盼的眼神道:“叫你来是为了约那位千机阁的少年。”
对方眼底的星火逐渐暗淡,云将离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曾经喂的一只小狗,好像不开心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如果岁辞时真的有耳朵和尾巴,现在肯定是耷拉下去的。
他回想自己是怎么哄那只小狗的,是抬手揉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果然,岁辞时眼里的光亮慢慢汇聚,他怔愣的看着云将离,忽然像是反应过来,整个人窜了出去。
云将离收回手,指尖不自觉的摁了摁道:“感觉你很怕我?”
岁辞时躲在暗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磕磕绊绊道:“我马上找他过来。”
云将离甚至来不及说话,岁辞时腰间那朵天蓝色的小花闪烁微光,一晃眼就消失了。
自己很可怕吗?云将离有点奇怪,他虽然平时没什么表情,但是看起来应该也不吓人吧?
岁辞时躲得快,回来得也快,他把手里拎着的人扔在地上,那个人吃痛的闷哼一声,捂着自己屁股骂骂咧咧:“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云将离抬眸瞧了眼岁辞时,站在月光下的人一脸乖顺,窗外的夏风吹落海棠,飘到在他飞扬的青衣上。
逆着清浅的月关,他看不清来人的眉眼,只感到鼻尖萦绕的幽香有点腻了,莫名的,云将离想到曾经偶然得见花瓣落在水面泛起的圈圈涟漪,那样不动声色的让自己沦陷。
他低下头轻咳一声,把地上躺着的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玄翎才发现坐在烛灯下的云将离,他一骨碌爬起来,蹦跶到云将离身后。
“小离你得为我做主啊,这厮乘我睡觉偷袭我,说找我有事就用暴力把我提过来,太不像话了!”
玄翎得意洋洋的看着岁辞时,虽然现在对方眼底的冷意还让他有点打颤,但是他知道有云将离在,岁辞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云将离自动忽略玄翎前一句话道:“其实是我有求于你。”
玄翎大咧咧的把手搭在云将离肩上道:“原来是小离找我啊,你说什么事,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云将离将刚才画好的画递到玄翎眼前,画中的男子怀抱古琴,坐在杏花树下阖眸弹奏,花瓣沾染在他的发丝间,温润动人。
玄翎接过画细细打量,岁辞时爷好奇的凑过来,看清画中人,他不解道:“这不是池砚吗?”
云将离转头问:“你认识他?”
岁辞时摇摇头:“不认识,我来陇玉不久,上次大公主生辰宴我躲在角落看过。”
玄翎听罢贱兮兮道:“你躲在角落干嘛,大公主又不是没有邀请你。”
岁辞时抬脚就要往玄翎身上踹,这个人一天不惹事身上就痒是吧。
“玄翎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玄翎灵巧的闪身躲到云将离身后,还不忘挑衅的冲岁辞时扮鬼脸,眼看两个人的气氛逐渐剑拔弩张,云将离赶忙出言呵止:“行了,你们听我说事。”
他回头看向玄翎道:“池砚被囚禁在容王府,我希望你趁容郡主去避暑的时候把他救出来藏好。”
思量片刻,云将离补充道:“还有上次我们在南街遇见的巷子里,主着一个叫李庆丰的男人,把他一起藏起来。”
云将离担心,若是池砚也知晓刘摹陉的事,他们贸然把人带走,等容漾察觉恐怕会波及李庆丰。
“大公主会想办法稳住容郡主,有些事需要池砚解决,等风浪过了就把池砚交给大公主。”
岁辞时敏锐的发觉不对劲:“你是要去哪里吗?”
按云将离的性格,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他才安心,怎么这次要转手他人。
云将离点头:“小河村突发瘟疫,天子点名要国师府前去救治,作为小姐的侍卫我理应伴随左右。”
“小河村?”岁辞时突然双手按住云将离的肩膀,他嗫嚅着嘴唇迫切的想说点什么,但最后猛的抽回手,低头道,“那你……记得保护自己,别,别被传染了。”
云将离回想到那日柒笃定的话,斟酌开口:“很久没有见到你了,这么久是去了哪里?”
“没,就是宗门有点事要处理。”
云将离不着痕迹的把目光从岁辞时紧握住袖口的手上挪开,玄翎眼看大事不妙,立刻跳出来打圆场:“小离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们先走了。”
云将离接茬:“没有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玄翎朝云将离露出爽朗的笑,转身拽着岁辞时离开了国师府。
“我说你是不想走了吗?刚才我拽你还差点拽不动。”
玄翎的机械鸟载着情况明显不对劲的岁辞时飞奔,岁辞时好似没有听见玄翎的念叨,一个人瘫坐在那里,完全没有了平时耀武扬威的气势。
玄翎安慰道:“你要相信他,不就是去一趟小河村吗,这次就当是历练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把他拴在你身边吧。”
岁辞时总算有了反应,他喃喃自语:“我,要是把他关起来,他会生气的。”
玄翎继续说:“对啊,你也不想他不开心,你要对他有信心。”
玄翎感觉自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岁辞时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变,机械鸟刚落地,玄翎就马不停蹄的把他拉进屋内。
“南二,快给他看看啥情况。”
玄翎把岁辞时推到南绛眠身边,南绛眠放下手中的药碾,俯身为他诊治。
刚才为了避免被云将离发现异样,他强忍着疼痛离开,现在毒素有蔓延的趋势,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不断冒出细密冷汗,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今日受到了什么刺激吗?”
南绛眠从木柜中掏出一颗乳白的药丸帮岁辞时服下,又给他输送了一点内力,等岁辞时情况好转他才长舒口气。
玄翎待在一边不自在的挠头:“怎么说呢,就是小离要去小河村,他急火攻心,就这样了。”
“小河村?”南绛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口,“我师妹在那里。”
“这么巧,那你为什么不去?”
南绛眠朝玄翎投去看傻子的眼光:“师门安排,我怎能擅自行动。”
玄翎弱弱的哦了一声,南绛眠指着床旁边道:“今晚你打地铺照顾他,我去休息了。”
“哎,你怎么这样啊!”
玄翎冲着准备离开的人埋怨,但是南绛眠头也不回的吩咐道:“记得告诉他稳住心神,不要遇到云将离就一根筋,否则毒素蔓延,我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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