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祭祀
“您为什么如此厌恶血骨之王呢？”如梦似幻的蝴蝶落在素白修长的指尖，却传来男人清朗的声线。
黑发黑眸的亚裔少女没有回答，仿佛在思考什么。
“……是我僭越了。”
“不，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卡文迪许，”堕腐女王轻声安慰，“你也永远不会僭越。”
或许别人觉得深渊统治者都是喜怒无常的变态疯子，是的，某种程度上，他们足够疯狂，也只有如此才能活下来，坐在那个位置上。
然而，他们却都有理智。
堕腐女王不会对卡文迪许发怒。
她曾经只是个普通人类，尽管被终世主君看重，协助堕化，然而要一步步走上女王之位，却没有那么容易。
深渊魔物多如牛毛，不乏好战冷酷之辈。阴谋诡计也好，战力碾压也罢，堕腐女王早期过得日子还不如最底层的魔虫，而若非卡文迪许以命相护，她根本没命活到现在。
卡文迪许死去，她强行留下对方的灵魂，藏在迷梦蝶的身体里。
“莱昂德尔，哼，总是把自己的领域弄得血淋淋，我看他就该叫垃圾之王。”
蝴蝶轻轻扇动翅膀，看着有几分无奈。
“吾主……”
“好吧，”少女脸颊稚嫩，眼眸沉沉，“其实我并不厌恶他，我只是不喜欢他那种模样。”
“明明已经堕化为魔物上千年，手头沾染的鲜血可以汇聚成河流，白骨累累堆积成宝座……却偏偏自持原则，对什么都不上心。他越是冷漠不在乎，就显得我们越是不堪。”
这种话，堕腐女王是绝不会和旁人说半句的，也就是卡文迪许想问。
“莱昂德尔大人曾经是神灵？”
“听说是的，毕竟我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已经是深渊统治者了。”堕腐女王抬了抬手，无数只蝴蝶翩翩飞舞，在水母群中穿梭，显得奇异又和谐。
“莱昂德尔，寒月之神，他曾是挂在漆黑天幕中永恒不变的寒冷皎月，如今却变成浸泡在尸山血海中的杀戮红月，沦为和垃圾为伍。”
“吾主啊……”
“嗯？”
“成为魔物并不是垃圾，您更加不是。”
眼看少女眼神更黑沉，蝴蝶也不畏惧，绕着她缓缓飞舞，拖曳出一层又一层的迷梦光晕。
“我始终记得，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哪怕再狼狈，也不曾向高级魔物低头。您曾经告诉我，回家是您唯一的目标，而你终将回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被困在泥潭却保留着自傲的冷月，浑身污垢和伤口却踉跄走向家乡的旅人，难道前者就比后者更加高贵吗？为什么旅人会因为见到那轮月亮而感到刺痛呢？”
“在我看来，他生来是神，我生来是魔物，您生来是人类，如今却同在深渊，您和他同为统治者，难道羞愧的不该是血骨之王吗？”
堕腐女王：……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没法反驳。
最后，她也只能干巴巴说道：“他毕竟是第一地狱的统治者，难道我们统治者之间有任何情谊吗？除了想杀死对方夺取权柄力量之外？”
“啊，”蝴蝶轻轻叹息，笑道，“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曾经的寒月之神，如今的血骨之王正凝望着远方。
“虽然戈米斯背叛了我，不过情报并没有问题。”
枯瘦如白骨的统治者冷漠道：“机械炼金工会在启动海格斯法阵，打通人间到第二地狱的行军通道。”
“第二地狱和第一地狱并不算远。”
对莫谦来说，自己单独对上堕腐女王的使者，终归是危险了一些。如果血鬼塔的女妖哀嚎没有镇住对方呢？
莫谦不会拿自己和王东的性命去赌一个未知可能。
当然，他不介意冒险。
但是，不留后手的赌，就是在送。
所以，他留在血鬼塔单独对付弗朗西斯，同时让王东前往两个地狱间隙之处，误导机械炼金工会的通道坐标。
海格斯法阵可以打通两个空间，但必须要坐标定位，否则谁知道会跑到哪个空间去？
世界如此之大，却不止人类和深渊两个维度，每年都有死于探索的冒险家。
血骨之王的书房里留着相关军事情报，其中关于海格斯法阵的说明，就是这个阵法是用能量波动定位的。
道理也很简单。
深渊各层聚拢大军，必然同时汇聚起强悍的地狱之力，就像黑暗中的荧光，找不到才有鬼。
而且这也算阳谋，就算深渊知道了，难道他们还会主动止息兵戈吗？
至于为什么有信心定位到第二地狱？
那是因为第二地狱的恶魔坊主也是个炼金术师。
如果说血骨之王的第一地狱是由血海白骨构成的，堕腐女王的第三地狱是个如梦似幻的危险陷阱，那么，恶魔坊主的第二地狱就是个永不停歇的巨大锻造炉，万物都是他的锻造材料或燃料。
所以，机械炼金公会绝对不会定位错！
而莫谦让王东做的，就是利用魔法阵扰乱对方的计算，机械炼金公会必然会察觉不对劲，然后派遣先头队伍进入通道查探情况。
莫谦等的就是这个先头部队。
“如果我没有推测错误，机械炼金公会必然也有一位玩家，且很有大可能会被安排来探索。”
“万一推测错了呢？”
“局面越是混乱，对我们不是越有好处？”
“可如果对方也对我们有恶意？”
“我并不是为了要善意才让他来的。玩家彼此都是竞争对手，除了我们这种专门约定好的，遇到其他人都会想着干掉对方。你觉得，一位统治者和一个普通魔物放在你眼前，你会先试着干掉谁？”
最终，王东被小伙伴说服。
在被血骨之王隔空抓来之前，他刚刚启动干扰魔法阵，而机械炼金公会的先行队已然到了。
刚才一瞬间的照面，足够王东看清对方的容貌。
一个红发女人，长长的火红卷发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眉心点缀一颗鲜红印记，隐约能分辨出是锻造炉。
血骨之王说“不会杀了你们”，必然是发现那个女人了！
王东暗自咬牙，然而在一脸冷漠的统治者面前，却无计可施。
血骨之王抬起苍白枯瘦的手，想要故技重施，将另一个玩家拉来。随着力量涌动，一只结实有力、小麦色的手臂在半空中出现，仿佛被强行拽出来。
然而，下一刻，火光猛地燃起，犹如能灼烧世间一切。
血骨之王眼眸一闪，松开自己的手，女人的手臂顺着火焰方向缩回去，那些烈火并没有半分烧到她。
王东看向第一地狱的王者，却见地方微微垂下眼眸。
“机械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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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曼曼被拽出第一地狱时，她的鼻尖还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血骨之王带给她的威压犹在。
漂亮的浅褐眼眸微微瞪大。
轮回作家社简直是离谱！
像血骨之王这样恐怖的存在，还指望几个新人玩家杀了他？他们用什么杀？用头去撞吗？
刚才收到系统的信息后，裴曼曼甚至没有什么反应时间，就看到时空割裂和王东的脸，紧接着迎面撞上血骨之王。如今反应过来了，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她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若不是……
想到这里，她立刻站直身体，发自真心地向刚才出手的长辈道谢。
“圣者，多谢您出手相救。”
眼前的老人光看脸的话，倒有几分像《魔戒》里的甘道夫，但当你将目光下移时，就能看到机械圣者一身结实的肌肉，连衣袍都微微撑开。
机械炼金术师，最早也被称作“工匠”，对，就像西幻作品里面的矮人一样。
虽然随着时代改变，他们炼金术师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纯靠手工锻造物品，但是老前辈留下的立身之本还没忘呢。尤其是机械圣者这种等级的高手，他本就是从旧时代走出来的人。
作为机械炼金公会的奠基人之一，“机械圣者”阿尔瓦已经四百多岁了。
“查出定位出错的原因了吗？”阿尔瓦摆摆手，并不把这事情放在心里。
裴曼曼，哦，她所取代的身份主人叫做“海莉”，是一位出色的机械炼金术师苗子。尽管目前还未被阿尔瓦收为弟子，但是已经是三星锻造师，在公会里也有一定影响力。
“应该是血骨之王的手下使用了干扰法阵。”
阿尔瓦的动作停滞半拍，询问道：“你确定是血骨之王的命令？”
裴曼曼犹豫几秒，还是开口道：“我……并不确定。但既然能使用那种等级的魔法阵，还能在第一地狱随意穿行和布阵，肯定得到了统治者的默许。”
第一地狱是血骨之王的领域，哪有可能在他感知范围之外，布下如此强力的法阵。
阿尔瓦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如此行为实在不像那位曾经的“寒月之神”的习惯。
“而且，”裴曼曼一边思考作家社布置的紧急任务，一边斟酌措辞道，“我总觉得，血骨之王状态不是很正常。嗯，圣者，如果血骨之王处于虚弱状态，也许我们可以……”
趁他病，要他命。
这个道理不是只有地球人才知道的。
机械圣者平静地看向裴曼曼，就在后者被注视地有些紧张时，他缓缓挪开目光，颔首道：“确实需要弄清楚，深渊，第一地狱，尤其是血骨之王这边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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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谦依旧困在幻境中，不过眼前的场景已然转换，他的面前是一处自然形成的溶洞。
很难想象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能开凿出这样一块宏伟又神秘的祭祀场地。
他看不清眼前祭坛上摆放的东西，带着古怪韵律的亘古吟诵在耳旁响起，充斥着整个溶洞，不断回荡循环，形成多重声部，仿佛能引起颅脑共鸣。
溶洞的阴影遮盖着大片区域，唯有祭司身边放这里两个火盆。
莫谦看着在火光中起火的身影，巨大人影投在背后溶洞石壁上，宛如来自远古的神话故事。
他认出了这个祭司是谁。
简白的外祖母，来自少数民族的“巫”，在简白的葬礼上，他曾听过一记又一记神秘而清脆的铃声。
巫没有看他，只是凝神于自己取悦天地神灵的舞蹈。
叮铃，叮铃，叮铃铃。
铃铛在巫的手中晃动，火光燃烧得更剧烈，莫谦下意识朝祭坛的位置又走了一步。
巫在祭拜什么？巫在取悦什么？巫在畏惧什么？
随着莫谦的缓步靠近，祭坛上的轮廓愈发清晰，那是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
青年的脚步顿住了，仿佛被冰块固定在地上。
黑暗中的祭坛上放着一个石头做的人形雕塑，几乎和莫谦等身高，正侧头看向他。
简白的神像在冲他微笑。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咯咯咯，哈哈，嘻嘻。
重叠细碎的诡异笑声在潮湿空旷的溶洞响起，某种黏腻的物体顺着背脊，缓缓攀上莫谦的肩膀，绕着他的喉咙游走，而莫谦的本能告诉自己。
绝对不能转头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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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深渊地狱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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