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刻变故陡生,那带路的刀疤男不知从哪里发现了她们,竟然疯了一样来拉小瑞的胳膊。
“抓住你,交给魔君大人,我的前程——”
“铛——”
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甘镬剑终于再次出鞘!
握着它的人却不是它的主人。
鄢丰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
美丽的少女颤抖着手握住剑柄,长剑却稳稳贯穿刀疤男的咽喉。
他挣扎着,口中吐出血沫,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竟然还在念着:
“魔……魔……君……前程……”
鄢丰还未及松一口气,怀中猛然一重——小瑞不知为何也倒了下来,无力地靠在她怀中!
鄢丰这才发现,她左手边的袖子不知何时被人割断了,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然隐隐生出一丝裂隙,丝丝黑气从中冒出来。
鄢丰这才看清那男人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诡异光采的刀!
那把刀上此刻正包裹着丝丝魔气,正与怀中少女腕上肌肤那道突兀的裂隙,遥遥相应。
那不是普通的刀——
它竟能毁掉傀儡之身!
来不及思考更多,鄢丰无措地撕扯身上的布料,徒劳地将它包裹住小瑞被划破的肌肤,却终归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瑞的身体寸寸皴裂,直到连心口的机械心都袒露无余。
这具傀儡之身终于彻底崩溃,再承受不住魂魄的力量,空洞的眼睛昭示着灵魂的出离。
霎时之间,混乱的声音掠过耳际,鄢丰却只觉得万籁俱寂,理智与情感都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呼吸——
魂魄离开躯壳的一瞬间,鄢丰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是血脉相连,是百年相伴,是同生相克,是鄢丰此生,至死也不可能忘记的气息——
而她,竟然再一次,因为这些该死的魔修,即将失去她了。
“现在,你还相信世界上真有什么两全之法么?承认吧鄢丰——”
心魔再次趁虚而入,随着它的话,鄢丰看到,一片漆黑中,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已稳稳楔入锁中,缓慢而决绝地转动——
“没有我的力量,你谁都救不了。”
锁应声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理智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只有本能,只有杀戮,只有……
不可估量的愤怒!
小小的孤岛,几乎被黑色魔气层层包裹,强劲的气浪从中间形成一道旋涡,两只黑色巨兽猝然在空中对峙,只是眨眼的时间,岛上一切生灵的气息都消失无踪。
尸横遍野。
在一片烟尘与黑雾中,只有一道身影伫立其中,若隐若现。
那是一名女子,密密麻麻的魔纹在她脸上闪着诡异光芒,野兽一般的红瞳在夜色之中触目惊心。
她的脚下,无数尸体横陈,她却恍若未觉,鼻间嗅到血腥气,反而邪气地勾唇一笑,踩踏过血河般的尸体,一路向前——
寻觅下一个猎物。
可这片小岛,兜兜转转,所有的活物几乎都在刚才巨大的魔气碰撞中,付之一炬。
女子焦躁地走了很久、很久,最终,她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株永夜花。
那株永夜花的巨大超乎想象,用力仰头仿佛都难以看清它的全貌。
此刻,它的七片花瓣散逸着琉璃般的色彩,舒展着吸收着魔爆残余下来的巨量魔气,而它的脚下,正静静躺着一名少女。
显然,在这血流漂橹的孤岛上,她曾经被人精心妥善地安置在了这里——唯一一个能够抵御魔爆的地方。
少女双眸紧闭,若非手腕上那还在不断冒出黑气的裂隙,任谁都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女子微微仰头,仿佛真的望见了那朵花的尽头。
她并没有被这朵花的巨大吓倒,也并不为这宁静祥和的角落打动,她只是凭借本能地,勾起唇角,仿佛饿极的野兽,终于可以大开杀戒——
“铛——”
剑随本能出了鞘,却发出哀哀的铮鸣。
而鄢丰浑然不觉,只是咧着嘴,挥出一道裹挟魔气的剑招。
直捣核心!
“啪!”
一片花瓣应声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这本该万无一失的一剑,偏了。
鄢丰迟钝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双浓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黑极了,几乎将她脸上和眼中的鲜红都映得一清二楚。
此刻,那人一身黑衣,手上收起一缕魔气,十尺之隔,与她遥遥相望。
他顿了顿,扯出一抹讥讽的笑:“鄢丰,你杀起人来……真是远比我,还要不讲情面。”
鄢丰闻声困惑地偏过头,但很快便放弃了理解,“啪”一声,将花瓣的碎片踩得稀碎,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她有了新的、更有价值的猎物。
她饶有兴味地舔舔舌尖,速度竟比往日在魔域时还快,第五昭只觉得眼前剑光一闪,鄢丰已经欺身到咫尺之隔!
第五昭对上她的眼睛竟然怔愣一下,这让他错过了全身而退的时机,他迟一步闪身躲避,剑堪堪擦着脸颊而过,在脸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
血腥气似乎更激起了面前人的战意,鄢丰脸上地魔纹愈发鲜红。
两人都被魔气包裹着,彼此警惕地看着对方。
很快,鄢丰率先出了剑。
她的速度比上一次甚至更快,眨眼间剑已经横在第五昭心口处。
第五昭却眼也不眨,甚而收起周身的魔气,转而慢条斯理地低下头,取下了手套。
“君上——!”
温石赶到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一幕。
他吓得心脏都停跳了半拍,却看到下一刻,一双苍白瘦削的手,用力覆在了剑刃之上。
鲜血淋漓。
温石一愣。
他的力道似乎并不大,可是鄢丰的剑却还是停住了,那柄杀意满满的剑,最终仅仅只是刺穿了第五昭的外袍。
趁着鄢丰失神的片刻,第五昭没有犹豫,手刀利落地劈向她的后颈。
魔者,失心之人。
无心者,无有理智,不懂克制,唯有**与本能,恒久不褪。
因此唤醒被相控制的人,最好的办法是唤起对方的理智。可惜这样的事情说来简单,做来却难。
但更简单粗暴的办法,也便是魔宫中人最常用的,那就是——
直接打晕。
魔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强者。
所以,若是打晕一次不成,便打第二次,直到将这人彻底打醒才罢。
温石却忧心忡忡地看着昏迷的鄢丰,道:“君上,鄢丰姑娘这是已经入了怒相了,她的力量本就强得深不可测,倘若她醒来还是这样……”
一抹杀意在他眼底闪过。
第五昭看了他一眼,却近乎笃定地道:“不会。”
“君上,现在魔域内忧外患,我们已经是自身难保了,何况鄢丰姑娘她……”温石有些急了,“即使这一次我们侥幸成功将她制服,下一次也难保——”
“……侥幸。”
第五昭听到这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温石闻声一愣,气氛一时凝滞起来,他拿捏不准眼前这位魔君的心思,只知道,话到此处,他再说什么,也已经无法改变魔君的决定了。
.
鄢丰感觉一切都像一场长梦,梦里明明灭灭,无数画面交叠闪现,却没有任何一幕停留片刻,让她能看个分明。
而后,一切都停在了红白交织的色彩里,定格了,停滞了。
鄢丰被刺得眼都不敢睁开。
——雪亮的剑光,殷红的血液;
肌肤的白,刺目的红。
剑的那一端,时而是一身白色道袍的女子,鄢丰知道,那是贺灵。
时而是一身破烂布衣的小孩儿,鄢丰知道,那是阿昭。
时而,是一身黑衣的少年,那件黑衣材质好极了,鎏金暗纹纹得流光溢彩,就好像……就好像一种,魔域独有的花。
——那是谁呢?
鄢丰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鄢丰终于被一股灼烫的温度惊醒。
她感到如果她再不醒来,简直要被活活烫死。
可眼前始终是一片猩红,除了铺天盖地满目鲜红,她什么也看不到。
唯有耳边断断续续地声音,提醒着她,她还活着,她已从沉睡中醒来。
“君上,”温石的声音带着一点儿莫名的忧虑,“这根因果原本已经断了,你强行接续,是逆天道而行——君上不可!”
他音量猛然增大,似乎抢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他。
另一个声音却冷静极了:“放开。”
第五昭的声音。
鄢丰感到下颌被人捏住,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猝不及防滚入喉中。
她未及防备,被血呛得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醒了?”
察觉到鄢丰的反应,他的声音似乎更冷了,不带温度地在耳边响起。
视线猛地清晰起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一身华贵的黑衣,永夜花闪着琉璃般的光泽,在那身黑衣上若隐若现。
因为距离很近,连花纹的一针一线都看得清清楚楚。
灼烫的温度丝毫未散,似乎还有加重的趋势。
她蹙起眉正想起身质问他,却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她正想朝那个方向看去,第五昭的声音却从耳边响起。
鄢丰猛地挣动起来,她挣脱他,在他们对面站定,甘镬剑在另一边应召回到她手中,被稳稳地握住。
剑尚未擦拭,残存的血迹此刻已经变成暗红的颜色,鄢丰下意识看向第五昭垂在身侧的手,一点儿干涸的血渍还在他的手上,衬得他的手更加苍白。
鄢丰微微出了神。
她这才意识到,方才那股焦糊味,是从他的手上传来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茫然,脑中雾蒙蒙一片,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又像是忘记了什么。
第五昭看到鄢丰茫然的神情,怔愣片刻,哂笑一声,道:“你可知,倘若那时我没阻止你……她就要彻底,魂飞魄散了。“
鄢丰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不远处那株仍然伫立着的巨大永夜花,缺失的一片花瓣没有影响它的生机,此刻它仍然散发着美丽的光采,熟悉的魂魄气息虽然微弱,她却仍然能够感受到。
”其实我倒是很好奇,倘若那时……你真杀了她,会怎么样?”
鄢丰缺好像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对于鄢年的魂魄、对于第五昭的讥讽,她都似乎无所知觉。
良久,她才慢半拍地转过头看向他,张了张口。
话未说出口,一滴眼泪倒是率先落了地。
鄢丰终于有些清醒过来。
眼前愈发模糊,水雾蓄满眼眶,不受控制地大颗落下,顺着脸颊,一点一点,渗进领口,落入泥土之中。
“呵。你——”
第五昭见她转过头,正想继续说点什么,便对上了一双蓄满水雾的泪眼。
他唇边的讥笑还没来得及收好,便愣在原地,怔怔看着她不断流下的眼泪,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另一边,温石已经拔出了刀,闪身挡在第五昭面前,全身紧绷起来,似乎随时防备着她的攻击。
他声音沉沉,提醒道:
“君上小心!鄢丰姑娘才用了怒相那道杀招,现在恐怕是……要进哀相了。”
第五昭似乎被这句话点醒了,露出一点恍然的神色,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定定看着鄢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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