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元年年末,重梦国第十四任国君霁光帝楚月恒御驾亲征,亲率百万大军,一举攻破无启国国都,无启国国君洛皇伏诛,城内无启国百姓尽数招安,并将之并入重梦国版图,派兵驻守。
越明年,霁光帝楚月恒复点兵排阵,自此北上,直捣中荣国腹地。数月后,胜。又取道向东,兵临夏周国城下。再逾三月,灭夏周。复向南侵吞彭泽国,覆彭泽而后直逼靖人,吞之。仍未止,八月初,重梦国大军向列阳国逼近。
行军数月,重梦**队扫荡之境,可谓势如破竹。中原数国尽数被灭,重梦国国土愈加庞大,然霁光帝楚月恒之野心竟恍若无底深渊,一连数月,重梦国大军仍毫无停止之意。每至一处,霁光帝楚月恒便驾一匹白驹率军冲入沙场,手起刀落间恍若厉鬼邪神现世,流不尽的鲜血若飞瀑喷射,斩不完的头颅犹鼓点滚地,数不清的魂魄如草芥消散!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何时会停手……
更没有人知道在他内心深处,又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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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重梦国大军至烈阳国都城外百余里。
“陛下,各部已经在整顿了。”
“嗯。”楚月恒朝走过来的时言念点点头。
连续作战数月,重梦国兵士们稍显疲倦,恰逢一处还算茂密的小树林,适合军队隐蔽,故楚月恒便下令于此地驻扎军帐,稍事休整。
“陛下,微臣方才发现自这儿过去有一条山涧,便装了点水回来,”时言念捧着一个水袋,朝着楚月恒的方向递了递,“微臣猜想,陛下兴许渴了。”
楚月恒瞥了眼有些拘谨的时言念,径自接过水袋,拔掉塞子便仰头喝了起来。时言念一直凝视着楚月恒的面庞,双手攥紧了又放开,许久,还是斟酌着词句开口道。
“陛下,你只身在这做什么?”
“随便逛逛。”
“陛下,走了许久,你饿不饿?”
“尚且还好。”
“陛下,这水好喝吗?”
“尚可。”
“陛下,你……”
“有话直说。”
楚月恒有些不耐地打断时言念,将水袋递还给他。“时副将,你若是有事禀奏,不妨直言便是,这么紧张做什么?”
“陛、陛、陛下……”时言念慌里慌张地接过水袋,听了这话却是越发地垂着头不敢去看楚月恒。
“啧。”时言念这般欲言又止,引得楚月恒愈发有些烦躁。“时言念,朕当真让你这般畏惧吗?”
这番话中好似夹杂着一丝苦涩的异样之感,时言念有些怔楞地抬起头,待看见楚月恒有些黯然的神色时,一直强行压抑在喉咙处的话语终是忍不住得脱口而出:
“陛下,收兵吧。”
语毕,一时静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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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言念就这么愣愣地与楚月恒对视着。眼前的双眸恍然如昨,却又依稀糅杂进了几抹时言念分辨不出的东西,晦暗又深邃,直将人深深地吸进去,却又被其中交织着的种种复杂之情一并撕扯得内心绞痛,挣脱不出。
时言念只觉心如芒刺,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周身却又泛起一阵如鲠在喉的无力之感。却见楚月恒蓦地咧开嘴角,浅笑吟吟地道:
“时副将,你以为你是朕的谁呀?”
这话明明语气轻柔尽显婉转,却听得时言念登时后背一寒,整个人也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果然,楚月恒上一秒尚且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下一息却见他秀眉一蹙,当下袖袍一甩,右臂伸长直指时言念的鼻尖,厉声怒喝道:
“时言念,你又明白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来管教我?!”
“陛……”
“啊——”
原本时言念被楚月恒当头砸来的一席话惊得有些张皇失措,然而口中的呼唤甫一出口,却听得楚月恒身后的灌木丛中竟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陛下当心!”当下时言念再无暇顾及心头的惊愕,一个跨步上前便急急地将楚月恒护在身后。
“谁在那?”楚月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对着那处灌木斥了一声,“还不现身?”
“别,别……我出来,我出来就是。”再响起时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楚月恒和时言念对视一眼,皆不由眉间微蹙。
等到那个娇小的身影完全走了出来,楚月恒和时言念心底都不由得颇感意外——竟是锦津渡。
彼时锦津渡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麻衣,发髻也有些微的杂乱,只用一支朴素的木簪将将别住,面容显得很是憔悴,整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同楚月恒和时言念当初记忆里那个清秀水灵的小姑娘可谓是相去甚远。
“锦、锦姑娘,怎么会是你?”
锦津渡低垂着头,双手揉搓着自己的粗布麻衣,许久,才终于抬起头看向二人。“楚公子,时公子,好久不见。”
“锦姑娘,你怎会在此?这儿离无启……”时言念只觉说错,赶紧顿住,“震方中原之地可是有点远呢。”
锦津渡闻言咬咬牙,眸中好似有晶莹闪烁。“时公子,我还有何处可去呢?随便走走便到这儿了。”
“锦姑娘……”时言念闻言也梗住了话头。半晌,一直站在时言念身后的楚月恒却是忽然开口道:
“你跟踪我们?”
锦津渡闻言猛地抬头望向楚月恒,却见楚月恒定定地注视着她,眸光深邃,叫人捉摸不透。
“楚、楚公子,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着你们一连数月呢?”锦津渡局促地偏过头去。
“陛下?”时言念也有些诧异楚月恒怎么会生出这种荒诞的念头。楚月恒却不去理会时言念疑惑的目光,仍是定定地凝视着锦津渡。直等到锦津渡终于受不住地想有所动作时,楚月恒才终于开了口。
“不早了,时言念,我们回去吧。”语毕,楚月恒便径自转身离去。时言念见状也只好对着锦津渡行了一礼后急急跟上楚月恒的步伐。
“楚公子!”却听得身后锦津渡忽然喊了一声,“我可以留下来跟着你们吗?”
楚月恒脚下未停,头也不回地应道。“锦姑娘请便。”
“楚公子!时公子!”
这一声呼喊中好似夹杂着几分莫名的情绪,两人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锦津渡。却见锦津渡双拳紧紧攥起,咬了咬牙,踌躇半晌,突然猛地抬头喊道:
“二位公子可还记得当初最爱的核桃酥?”
此话一出,却是静默了片刻。时言念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打量楚月恒的面庞。却见楚月恒双眸幽暗,神色莫名,紧抿着唇,似是沉思。许久,楚月恒突然嗤笑一声,不轻不重地回应道:
“锦姑娘,核桃酥太甜了,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语毕,楚月恒便毫不留恋地转过身,迈步离去。时言念又回过头看了一直静立不动的锦津渡一眼,随后,便也匆匆转身去追上楚月恒了。
一片树叶悄然落地。
对了,已经是立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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