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名挑不出什么特点的女性。
平平常常的长相,平平常常的身材,似乎礼貌地笑着。
多看上两眼,会让人觉得那笑容是虚的,偏偏又在来得及生起些不舒服的念头之前醒悟,她并没有在笑,那纯属旁观者的错觉,要因此对她产生恶感可就太不应该了——
危险人物,燕止想。
这份平平常常的气场在一众各有特色的参与者里不可谓不特别,而对方却成功地完全没有给她留下印象。
这种人,恐怕即使在灰角的街头相逢过八百遍,也只会让她觉得面善。
更危险的是,看到现在,她确实觉得对方有点面善。
“伊山。”
艾拉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伊山转动眼瞳,张大了眼,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您真客气,居然记得我这种人。”
“很难不记得。”
艾拉说着,牵住燕止的手,用小指轻轻勾了勾,“丹一诺不在这里么?”
原来是和那个红发女人一组的情侣。
燕止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对方的手。
艾拉主动牵起她的手当然不是为了秀恩爱。
虽然燕止很喜欢这个想法,来时的路上还在想象着和艾拉微凉柔软的手十指交握并肩而行,艾拉现在并不想这样,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艾拉在提醒她,伊山长着和那只断手极其相似的手掌。
“她不在。”
没有补充,没有解释,两人分开行动、丹一诺的行为与她无关似乎是某种刻在沉甸甸的石板上的规则,无需多言。
“你说我们‘也’来了,是什么意思?”燕止问道。
“大家都想在岛上四处看看,难免撞到一起。我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另外几个人从湖里上来,看起来很慌乱呢。”
侧身而坐的伊山指了指下方蓝绿的湖水。
“反正我不敢下去。光是要从这么陡的石头里侧爬上来就不容易,还不知道水底下状况如何。”
燕止和艾拉对视了一眼。
好像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伊山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块扁石头,转回头去,打起了水漂。
一、二、三……被用力甩出的石片在湖面上跳跃几下,便沉进了水中。
她摇了摇头。
“想下水的话就去吧,”艾拉松开了燕止的手,“我在这里等你。”
燕止望了一眼那个没事人一样重新开始寻找用来打水漂的石头的侧影——现在看得出来,伊山是弄了两小块黑石放在身边,“铿铿”相击几下,再从剥落的碎片中挑选式样合适的石头——又望向艾拉。
艾拉对她点头。
*
赤足踏上临近的另一片石板顶端,放低重心,弯折身体,用手指抓住岩石边缘,燕止向前一跃,轻盈地落入湖中,荡起水花。
“噗通!”
打水漂的石头随即被循着她的路线掷出,反复弹跳,最后一段干脆在水面连续滑行,画出了一道直抵湖心的白线。
“可惜我的准头不太好。”
伊山抬眼,捏着片黑石,向艾拉伸出了手,“您来试试?”
黑曜石碎片的边缘锋利如刀。
越过石片,望向湖水里逐渐下潜的身影,艾拉紧紧抓住堆在臂弯里的衣物,摩挲着手中布料的粗糙质地。
“不必了。”
“您要等很久的,权当打发时间。”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更想安静地观赏湖景。”
伊山收回手,松开,黑曜石片竖直下落,与石板相碰,迸裂成碎屑,溅入水中。
“不知道,您认不认识‘丹一诺’这个人?”
“今天之前没有听说过。”
“您这么说,可真让我安心。”
*
刚入水时,黑色石板在湖边投下的影子里温度偏冷。
向前游进被阳光照亮的水域,水温随之暖了起来。
燕止懒洋洋地抬头,隔着瞬膜,看见跳动的石片在水面上激起的波纹,像一道流云飞快划过天空。
心形礁湖岸边的水很清,坡度延伸缓慢,身下不远就是细白的沙底。要不是石板阻隔,不熟水性的游客要踏进来也没什么问题。
游过这片缺乏生机的浅水区,终于有乱流涌现。
岩石基床中出现了几个不大的深黑洞口,传来向下的吸力,看起来刚好能卡得住一条胳膊或腿,取决于当事人的体型——如果是只刺猬又另当别论。
可惜大概没办法说服那只爱尖叫的刺猬来场冒险。燕止想着,冲出水流,继续游向湖水深处。
说起来,刺猬会游泳吗?
规则说“请勿造成人身伤害”,直接死亡很难说,被水淹死,恐怕算不到别人头上。
让下水的参与者慌乱的也未必是水下的情况,可能只是有人推了一把,在湖里留下了几个人。
——前提是,那个自称伊山的人没在随口扯谎。
精心设计的谎言在说出口时就会有所体现,哪怕是在最微小的细节里,眼神移动的角度,嘴角牵拉的距离……
随口编造的则不然,只有通过事后反复对比才能验证,因为那对说谎者来说并不是希望听者相信的假象,而是迟早会被戳穿的、不存在的“真实”。
尚未存在的真实,皮雷更正道。在某个世界里它们都会成真。
燕止觉得这话也是皮雷随口编的,这不妨碍她在被骗得很惨以后对随口编造的谎言留下点阴影。
不过光头不完全算是阴影的一部分。
光头在水里还是挺舒服的。
前方,湖底的岩层突兀地断开。
迥异于阳光里温暖的碧色,断崖之下是一汪幽远、深沉的蓝。
似乎察觉到了深处的寒意,几条从刚才开始一直好奇地围着燕止打转的小鱼缩了回去,留下她独自面对蓝洞。
深处,更深处,隐隐有不休的扰动传来。
确认下水前戴上的那枚刻有“西南岛链67游览团纪念”的戒指仍然挂在左手中指上,燕止低头下潜,抓起仿佛和断崖融为一体的金属块的把手,拖动它,挪到蓝洞边缘,任由它拽着自己向下坠落。
被随口编造的一句“成为水生种的秘密方法”忽悠,剃光脑袋脱光衣服想潜到“海底最深处”去找“水生种之王”的那次,燕止还不知道有这么方便的、为幼崽和可能的外来者准备的方法。
她很难想象,那座水生种墓地里的守墓人看见一坨陆生种幼崽吃力地一下一下蠕动着朝自己而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感谢彼的不杀之恩。
金属块重新落在湖底,水流微动,扬起一片白色微粒。
燕止松开手,调整姿态让头重新朝向上方,看向旁边从一堆类似的金属块里钻出的细细长长的鱼。
那条鱼朝她游来,在中途变成了人形。
燕止伸出左手,示意那枚戒指,并拢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水平靠在了右眼下方。
对方显然有过和陆生种打交道的经验,同时指出双手,交叉手臂打了个“×”,又分别指指她的戒指和右眼,像写数字7那样,打了个“?”。
燕止略一犹豫,放下了右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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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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