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楚汉相争」中卖蜜糖的(上)

且说老王在王家村中幸福的老死后——

本来以为自己会穿回现代,但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四壁徒然的茅屋中。

老王:“……”

“喂,老子不是已经青史留名了吗?”

『你想要在各个人物传记中,都出现你的身影吗?哪怕只是短短的两行,你也能够获得与多位历史名人亲密接触的机会!青史留名,你买不了吃亏,青史留名,赚的就是良心价……』

老王:“……不想,我只想回去高考。”

『你看看你还来得及复习吗,你政治会背吗?历史会答吗?英语作文会写吗?听力听得出吗?阅读理解会做吗?不如留在秦朝。』

老王:“……”

老王沧桑地说:“好吧。”

他从烂稻草铺的炕上爬起来,满地上找鞋子,冷不防一妇人推帘而入,双手叉腰,冲他嚷嚷:“老王,怎么睡死了不起,外面有客人!”

老王哆哆嗦嗦把鞋子穿上,抬头一看,妇人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两只吊梢眼,挽着乱蓬蓬头发,拦腰系着麻布带,一袭衬裙沾满了尘土和秸秆灰。他震惊道:“这位……大嫂,我我我……”

妇人柳眉一拧,道:“你睡糊涂了还是怎么,外头有兵打扮的五六人,来买咱家的蜜糖呢。我又不知哪瓮是酿成的,满村里找你,前后屋都不见,却原来在这里睡着。你快些,那些兵可不是好惹的。”

老王稀里糊涂地被她拉出门外,土墙围成的院子里,站着几个年轻士兵,都佩剑持刀,等的正不耐烦。一见主人出来,当首一个年纪较长的校尉便问:“此处可贩蜜糖?”

老王想,卧槽,连个剧本都没有,劳资怎么知道我卖不卖蜜糖?但为了保命起见,他很诚恳地点点头。“有。不知几位兵爷要多少?”

那人听说,神色一笑,道:“不多,一瓮足矣。”又问价钱,老王连忙摆手,他有心理阴影,不敢要士兵的钱。校尉笑道:“我们汉军宽厚待民,绝不膏浚百姓,必偿丈人之值。”

老王想,卧槽,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居然都当丈人了。难道刚才那个是我女儿……?我的女儿对我真是太粗暴了……

那年轻妇人早从西屋搬了一瓮蜜糖出来,黄泥封口,有几只小虫上下嗡嗡的绕着飞。老王对她的力气震惊不已。妇人将瓮缸稳稳地放在院子中央,手在腰间麻布带上擦一擦,见接了碎银子,喜笑颜开:“多谢各位兵爷。”

眼看双方就要钱货两清,老王灵光一闪,猛然觉得不对。

“……呃,借问,兵爷,你们要这些蜜糖干什么?”

“不干你事,我们军师要用。”校尉命人抬了蜜瓮,见问说,显出有些警惕的神情。

老王试探道:“你们军师是张良?”

“大胆,竟敢直呼军师姓名。”校尉脸色一沉,身后士兵旋即抽出刀来。

老王面如土色:“等等,你们汉军不是宽厚爱民吗,这也太粗暴了……”

校尉冷脸一缓,沉声道:“丈人,奉劝一句,不该问者勿问。”

老王脸上打哈哈,心里早就五雷轰顶了。

“……张良曰:‘项羽为人勇而无谋,今三战皆北锐气已失,不若定攻心计,假以天命,隳其心志,必可一战而下。’良料羽必欲东渡乌江,先遣人于江边,以蜜糖书‘项王死于此’,字皆蚁聚。后项王果败,兵围江上,见书乃大惊,慨然叹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遂自刎死。……”

……

老王:……卧槽,敢情我是这个卖蜜糖给张良的……

老王暗搓搓地想,劳资真是专业坑项羽一百年啊。要是文科班那群妹子知道,非把我一肘子肘上天不可……

……

不行,我得想办法拯救一下项羽。

于是老王伸手做尔康状,大喝一声:“稍等!”

抬瓮的小兵吓得一哆嗦,蜜瓮砰一下砸地上,幸好校尉躲得快,要不然脚非被砸折了不可。校尉终于微愠,侧身冷着脸问:“还有何事?”

老王堆笑道:“其实,是这样的……”

……

“……我有一个仇人,总是喜欢偷我蜂蜜。偷就偷吧,他还老是跳到缸里,搞得买我蜜糖的人总怀疑我用这瓮缸腌过人肉……军爷你想,乱世荒年这生意多不好做,这挫人搞得我蜜糖卖都卖不出去,于是我决定报复他。”

校尉眉角一抽:“你这丈人,还颇狡黠。”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绝妙办法,我把蜜缸里上面放冷水,下面放蜜,由于水的密度比蜜大,此人一脚踩到水里,就会惨嚎一声跳出来……”

校尉眉头微蹙:“何为密度?”

老王擦汗道:“呃,其实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蜜不能卖啊。”校尉略略一拧眉头,等他解释。于是老王用尽毕生口才,磕磕巴巴道:

“……如今天热,蜜糖与水相融化,就会不甜。一旦不甜,如果用它在地上写字,蚂蚁也不会聚上来……”

话音未落,老王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校尉剑尖直指他喉头。

旁边妇人惊叫一声,扑过来抱住王子琦,眼泪汪汪地哀告:“女子这个良人,笨口拙舌,得罪了军爷,请军爷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她用力过猛,老王差点被直接摁在地上,听到老腰咔擦一声响。

校尉哼了一声:“丈人,一而再,再而三,我上次可以放你一马,这次也可以放你一马,但你要知道,我是个武官,不是放马的。”

老王:“等等,你是穿越的吧,这是什么鬼畜回答啊……”

校尉剑仍未收,王子琦扶着老腰,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校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剑尖微微闪光。老王长叹道:“军爷,不要这么暴躁……我并非不愿把蜜糖卖给你们,但是今日不行,必须要等三日。”

校尉冷脸道:“太久。”

“那两日。”

“不可。”

“明日。”

老王咬牙:这么短的时间,我是遁地也赶不到楚军营地啊。

……

好说歹说是把人送走了。王子琦也不着急,反正方圆百里之内,做蜜糖的就他一家,汉军肯定还得来这儿买。倒是妇人后怕不已,抱住他死都不松手,哭道:“老王,你要死了,女子也活不得了。”

王子琦大感欣慰,但妇人旋即又揪住他的衣襟,恶狠狠地说:“我娘家村里都是打渔为生,要不是喜欢你的蜜糖,谁嫁你这个老榆树。”

老王摸摸自己的脸,触感和他的心一样沧桑。原来眼前这位妹子,真是他的老婆,但自己长得好像比前世还要显老……

妇人唇角一弯,突然推他在地上。

老王惨叫一声。“——嗷,我的腰断了——”

……

妇人拿来一只竹筒,燎了火,撩起王子琦衣衫来,给他腰上一扣,一股**辣的感觉直冲肌理。王子琦趴在木板上,呲牙咧嘴,好在疼痛减轻了不少。妇人看着他,笑吟吟:“良人耐些委屈,女子先去生火造饭。”

暮色四合,老王趴在院子里,四周一阵一阵滚过凉气来。土墙上扎着一排尖尖的碎瓦,似乎是防止窃贼翻墙进来,但老王觉得贼也未必想进来,因为这茅屋实在太破了。不过万一有个把倒霉蛋想试试,一定会菊花残满腚伤,笑容逐渐消失……

王子琦考虑往蜜糖里做手脚。作为曾经酷炫无比的物化生,要是手上有明矾石灰水和CuSO4,他肯定有把握配出一缸毒死蚂蚁的蜜水,但奈何没有……

呜呼,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今人卖蜜糖而竟欲留名青史,真令人徒叹奈何。

妇人托了两木盒蒸干菜,并松花黄的一大碗糙饭出来,一双竹箸摆在王子琦身前。王子琦几乎饿死,也顾不上竹箸太短太细不趁手,猛扒了两口又几乎噎死。妇人抿着嘴笑,说:“你爱吃鱼,明天我回娘家一趟,给你带些回来。”

老王吃的满头大汗,喘一口粗气道:“不不不,我不会吐鱼刺,会梗死的……”

妇人奇道:“我娘家在乌江边上,鲈鱼鲜美,你一向爱吃的很,现在怎么怕起刺来?”

……

……

乌江?

王子琦一把抓住她的手,饭还来不及咽下去,“……我的妈,你娘家在乌江边?”

“不把你给噎死了,那还有假。”妇人在老王掌心轻轻挠了一把。

老王顿时有点晕乎乎,幸福地咽着饭。

但这糙米饭其实是用糠和麦壳儿做的,一口下去如嚼木渣,使劲咽,满嘴都是麻的,也说不上有多难吃,只是那些谷壳像刀片一样,吞多了喉咙里就出血。

于是老王吐出一口血来,咳嗽得七死八活。

老王:“……人为饭死,鸟为食亡。”

妇人连忙拿了木碗给他舀蜜水来润润,一开泥塞子,见里面都是黄澄澄碎金子般的蜜糖,伸手打进去,浓稠似浆,咦了一声。“分明没水嘛,你为什么要骗那帮兵?”

老王哼哼唧唧地说:“就为了坑他们。”

第二天。

王子琦把一瓮蜜从善如流地卖给了汉军校尉。

校尉狐疑地看了老王几眼,打开塞子,扑面而来的一股甜香差点把他掀了个跟头。

老王一脸正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王子琦既然答应卖蜜糖给你,就绝对不会食言。”

校尉:“……”哪来的奇人给自己加戏。。。。

送走了校尉,老王顿时露出微笑:哈哈,这个校尉有健忘症,他又付了我一次钱。

……

……

王子琦和老婆正在前往乌江的路上。

妇人斜着身子坐在牛车上,看着前面劳累赶车的老王,不禁心疼:

“良人,看你累的,女子来替你一会儿。”

老王快乐道:“好啊。”

然后,两人和牛一起翻进了路边的沟里。

老王差点被牛压成了二维,艰难地从牛尾巴下伸出一只手。最令他绝望的是——

“别光顾着抢救蜂蜜,先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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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青史留名的一百种方法
连载中王子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