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以一种奇异的快感提醒着他,他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走到了今天。
走到这里,他用了那么久。
“项王,你看——!”
近骑的喊声似乎极遥远,在他的意识壁上撞出空茫的回音。项羽抬眼望去,只一眼,他的手就颤抖起来。
不远处江面波涛汹涌,老王奋力划着小船,几次都差点被浪打翻。尽管如此艰难,老王还是腾出手来,朝岸上振臂呼喊:“项王,项王——”
突然,他发现船进水了。
老王:卧槽!照这个进水速度,我可能还没来得及靠岸就沉了……
老王低头看舱底,水没过了脚踝,而且还在飞快上涨。江上波涛如怒,船被打的东倒西歪,但居然还勉强稳住了。
王子琦:多亏我开船技术好啊!
老王松一口气,但汉军骑将眼力很好,立即调集弓箭手,万箭齐发朝老王射去。如此近的距离,弓箭劲头极大,瞬间就把船射翻了。
原本充满希望的楚军:“……”
……
项羽喝一声,猛一剑刺入汉军中将胸口,因用力盔甲尽落,乌发飞扬。他身旁的近骑奋力拼杀,血污被面,忽竭力嘶声:“项王,您快走,属下掩护您——”
“天之亡我,我何退为?——”项羽咬了牙冷笑,蚁群蜿蜒出墨黑的字迹,如刀锋穿透他的眼目。
“项王,其实那是蜂蜜写的字,蚂蚁才会聚集,你要信我啊……”
抱着一块舢板艰难划泳的老王从水里探出头来大喊。
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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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年轻的校尉皱一皱眉,勒马远眺,冠缨如焰飘飞。他据马高地,一眼就看到了王子琦,霎时神色震动。
“传令,务必射杀此人——!”校尉的声音冷静如石,握缰的手却微不可察一颤。
王子琦被江浪打得翻来翻去,但奇迹般怎么都不沉,这把汉军的顶尖弓箭手难坏了,因为目标摇摆幅度太大,瞄不准,除非发射跟踪导弹。关键是这小子几乎在淹死的边缘,还用大的惊人的嗓门喊:
“项王!坚持住!我马上靠岸了——”
项羽:“……?”
……
为了减轻重量,王子琦在水里麻利地把衣服都解开了,从绑腿到外衣,连鞋子都蹬江里了。虽然汉军的箭从四面八方飞来,但老王还是顽强地游到岸边,准备上岸……
突然,一支鎏金飞羽箭破空而来,王子琦拿小舢板挡了一下,差点被挫回江里去。
“陈阆,准头偏了。”
一袭白衣的军师秀骨清像,扇尾一收,神容淡淡。
校尉咬咬牙,道:“这小子奇了,怕不是个异人!”
张良一挑眼梢,轻笑一声。“如此人一般?你是对异人有什么误解?”
“呸,”校尉胡乱摇摇头:“军师,我们少说也射出去上百箭矢,此人竟然一箭未中,这实在可奇。”
话音刚落,就见白衣军师轻轻瞄了他一眼,道:“那是你能力不足。箭给我。”
我的老天,军师,你拉的动吗?校尉一脸黑人问号。见自家军师干净利落地挽弓搭箭,稍稍一对准即松弦射出。
那支白羽箭穿过重重人潮,风声疾唳,展眼无踪。
校尉哈哈大笑:“军师,你别射中了自家人吧——”
准确的说,张良这一箭对准的不是王子琦。但不偏不倚就把老王的肩膀扎了个对穿。
张良一笑,把弓还给陈阆。
对付这种不寻常之人,就要用不寻常之法。
……
汉军已将项羽寥寥数十骑合围至江岸峭岩上,虽然仍是短兵接战,本意却在生擒。
突然,不知从那个旮旯里蹦出来一人,一把拽住项羽就跑。
在场汉军都在心里骂了一声:
卧槽,这小子怎么还没死?
血刃横飞中,项羽折起浓眉,睨了一眼王子琦。对方似乎想带他渡江,身上挂彩无数还死死拖着他跑。
他突然有点好笑。
这个小兄弟。
他想起江东水色山光,风湿润柔软,嫣红的桃花中那些来来往往交错的影。
上天待他项籍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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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大王亲自以鲁公之礼安葬了项王,而且还掉眼泪了。”
张良若有若无唔了一声。
“大王还哭的挺伤心的。对了军师,你说咱们大王和项王到底有没有那种……”
“没有。”
“军师如此笃定,那您和咱们大王有那种……”
“……没有。”
“咦,军师您脸怎么红了……”
白衣军师咬着牙。
“陈阆,言尽于此,退下。”
帐外日光铺地,人影幢幢,风拂开墨色军帐的一角。被瞪出来的陈阆摸摸鼻子,觑着眼偷偷往里看。
军师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根木牍。
帐内,张良静静凝视着木牍上的墨字。因为材质粗劣,又浸在了蜂蜜中,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还依稀辨得出歪歪扭扭的篆书。
「你们这样用蜂蜜写字吸引蚂蚁营造封建迷信是不道德的#(怒)——来自推理鬼才老王手书」
“也算是个不世出之人,可惜了。”
……
……
《史记·项羽本纪》:“……项王既死,高祖以鲁公之号葬于鲁地,为之泣下。……良使人发先所购蜜瓮,得一木牍。即遣人寻制蜜者,渺然无迹,终不可得。”
……
张良:“……嗯,找不到那个卖蜜糖的是因为他后来掉进了江里,好像是项羽推了他一把。我们还来不及捞,这家伙就被乌江亭长救走了。从此之后,江南江北,却再无此人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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