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之所以一直不露面,是因为他不知道想杀自己的人是谁,怕一露头就被二次击毙,所以干什么都小心翼翼,搞得像打地道战似的。上次在杭州激情演讲过后,老王刷了不少人气值,至今街巷里有人谈天还会替他惋惜两句,这么好的一个官儿怎么就莫名其妙葬身大火,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老王心想,哥们儿,你这思维放在历史上是没什么问题,但在这部剧情里就不对了。这个影像位面所有的气运都围绕着海瑞同志,他就是正义的化身,有一见如故的追随者 好友润莲,对他真叫一个衣带渐宽终不悔,好的没话说。病了能请神医,上班能怼上司,裕王抄过他字,太岳各种赏识,孟静贴他俸禄,万历给他求情,这哪里是人生赢家,这分明是位面之神。
“大家伙听说最近的传闻没有,半个月前那次河堤溃决,是有人趁夜炸毁了河堤,这可把咱们害苦了。”
茶馆里几个老少爷们正坐着唠嗑,这话一出,不啻于扔了个二踢脚在酸菜瓮里,登时炸起一片苍蝇,有人嘈嘈切切错议论开了,有人耳朵竖直了等着听下文。同桌的几人见老王穿着不凡,心里已先信了几分,嘴上仍问:“你空口无凭,这是怎么个说法?”
“不瞒大伙儿,我那天正好去老相识家喝两杯,外头下起雨来,只听那雷在顶上隆隆地滚,天又是黑,道上又湿又滑不好走,我便思量抄个近道,省得房里那位又指三道四的说我宿在外头。谁知正越到那河堤边下——”
旁边一少年人笑道:“阁下若不错必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也惧起内来,夹在话里和我们诉苦?”
众人一齐哄笑,老王装作愁眉苦脸,连连摆手:“休要再提,平日里教她缠苦了,出门一趟还要藏掖着,没成想就碰上了这等事。——且说我那日走在草间,只听见有人声脚步,由远及近,因怕有贼人劫道,吓得伏在草中不敢动。仔细觑着,天黑黢黢,看不太分明,只是清一色深灰的罩衣,像是特意为了走夜路的,唬得我更不敢看。”
四周人声皆悄下来,众人被他一席话说得半信半疑,只催促:“接着呢?”老王道:“接着么,我当时是伏着不动的,只听他们说什么‘炸了堤’,‘朝廷那边’,‘桑苗改种不成,断了谁的官途’等等,也半懂不懂,还未细想,你们道如何,平地里轰然一声响,那声把天上的雷都盖过了,哪里是雷声,分明是火/药的声响!我表亲姑舅正是做这一行的,他铺里一个伙计,早在几年前熬火/药时不慎炸了药,连带三间房子都炸穿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惊疑不定,一白胡老者矍然而起,颤巍巍道:“怪道前些年修河堤,花了多少劳力和银子,朝廷年年拨款,地方年年修筑巩固,今年第一场大雨就溃决了,谁人不疑!若说毁堤淹田,此事之伤天害理涂炭生民,不但我大明朝,百年史册亦亘古未见!……”
其实这个老头的台词是老王给的,目的就是怒带节奏,旁边好几个捧哏的也是老王雇的。这个方法还挺好使,几天后又有了新的传闻,有几个老铁闲的没事去堵上的大堤下查看,居然在乱石泥浆中发现了一些泡水的火/药渣,这事情立马轰动街巷。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谁炸了河堤,虽然坊间猜测纷纭,却一直没有个站得住脚的实锤答案。老王虽然一天到晚花钱买水军刷头条,可这炸堤的事他还真不知道是谁干的。
难道是小马同志?老王摸摸下巴,感到心里跟放了块秤砣似的。在那次率兵踏苗风波过后,王子琦抄了个近路在小马家门前等着他,一进门就开门见山,那时候马宁远的神情他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老王看过剧本,就把严党找他毁堤淹田还送他两根老人参的事都问了,马宁远无可隐瞒,沉默半晌,道:“此事是我一己应承,部堂并不知情,要治罪拿我就是,绝不要牵及部堂大人。”
老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做这些不是为了自己。那两根老人参,也是因为你见部堂近来实在瘦了,要了给他补补身子。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劝你别踏这趟浑水,实在不行,我请吏部调你去其他省份任职,可能地方远了点,但至少不会……”下一集就怒吃便当还被自己最敬爱的胡部堂骂个半死。
这里要说到老王的剧本,这剧本里不但有人物台词内心动态还有场景描写,比原著厚四五倍,放在桌上像个立方体,长宽高都是一样的。但老王为了能干好任务,每天努力背诵,现在讲话都开始不由自主引用台词。
对比他在现代的情况,老王感到一阵沧桑:当年背书没背会,考完看分空流泪,要是他高考前有那么认真,哪至于政治考成那挫样……
听眼前人将自己和沈一石的谈话内容说得半分不差,马宁远真如立坠冰窟,心如死灰。王子琦为朝廷所派,倘若他能知道,皇上又焉能不知?想到自己和严党一派人的所作所为俨然曝于天光之下,上位者视之不过跳梁小丑,他脑海中零星言语一片淆乱,面上却还僵着,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抗衡不过是垂死挣扎。
但愿不要拖累了部堂。他想。
老王突然握了他的手,马宁远下意识反扭住他手腕,刃已半出鞘,喀一下顿住。心知左不过一死,但他骨子里有股子倔强劲,不肯唯唯诺诺服软,只淡淡道:“是我冒犯,大人欲行何事?”
鸡肋外挂坑死人,老王心中两行泪,说:“您这防备心也太重了,不过劲倒是挺大的。”他刚刚用了个读心术,知道小马同志已经有了不炸堤的念头,暗松一口气。他这次过来给小马带了不少土特产,都是老王花重金从各地运来的,看着小马震惊的表情,老王一阵高兴,当土豪就是好啊。
马宁远也是晕了,完全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老王这些操作简直不按常理出牌,带了一大箱奇异时蔬和精致糕点,仿佛在送女朋友零食。见小马同志欲言又止,老王以为他要说别的,迅速道:“胡部堂那里我也送了。”
马宁远:“……”
老王之所以送这些,第一是他发现小马家中很清简,茶也不怎么样,估计没想过贪污受贿,毕竟是胡宗宪的属下。第二是送值钱物件小马必不会收,说不定还会以为他钓鱼执法。小马是个心地实诚的人,谁对他真心实意的好他就会记在心里。不过老王不是为了刷好感度,就为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不要干炸堤的事儿,而小马似乎也默默同意了。
……
但眼下剧本中的毁堤淹田还是发生了,老王想得出他堂妹的心情,多少个晚上不眠不休熬到吐血,制定政策安排部署招募人才,还得说服郑泌昌跟小阁老解释,忙了这么久一腔心血差点就付诸东流了,换谁都恨不得抓住这幕后之人揍得半死。
还有他,堂堂一个朝廷命官,天天隐姓埋名地躲来躲去,老王觉得自己这土豪 关系户真是一点排面都没有。
朝廷命令彻查此事,胡宗宪至布政使司时,郑泌昌正站着迎接他,微微弯腰,笑得一如既往的谦和而恭敬。但胡宗宪没心思顾他,面沉如水:“马宁远人在何处?”
……
“自作聪明!”胡宗宪一耳光打得他偏过头去,袖袍带起风,他怒不可遏:“你知道朝廷的水有多深,这么大的事就敢瞒着我去干,你可知这是自寻死路!”
马宁远仍是低着头,好像不觉面上如火烧般作痛,胡宗宪实在是气急了,下手也狠,他却仿若无知无觉一般,低低道:“部堂,是属下罪该万死。您就别再问了,再问,朝廷中很多人都会被牵连进来……这背后有皇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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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穿的人五人六,一柄描金小折扇遮着脸,在布政使司外一条街边晃来晃去。突然有个人猛拍了他的肩一下,一把将他拽到衢里。
王子琦一转头,洛水静京绿发带,墨绿外袍,脸上还有点病容的苍白,不过眼神倒是很清明。老王说:“你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虽然我家着火了,你也不能借着救火偷我衣服啊。”
“你还把送给我当生日礼物的帽子送给Harry了,这你怎么不说?”两人嘴炮一回合,洛水静袖出一纸递给他,老王一目十行,发现这写的是毁堤淹田的调查结果。
看到这事不是小马干的,老王不知怎么心里一松。小马真的是个好人,没白瞎他送的那么多好吃的,他自己都没舍得吃。
系统:你瞧你那出息。
当时抢险何等大事,马宁远竟不见人影,害的几个县令县丞焦头烂额,海瑞几乎要参他。之后朝廷派人清查,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毁堤淹田的证据,还拿到了杭州直属官吏的口供。洛水静打了个火石星子将纸点了,咬着牙说:“可笑,贼喊捉贼,决口当晚马宁远无故失踪,是被人秘密‘请走’了,之后毁堤种种证据都指向他,他又中了圈套,以为自己认罪就能结案,搞得我们现在何其被动!”
洛水静的外挂很酷炫,15s隐身足够她乔装下人闪出房间,然后正大光明走到街上。老王说:“听你这话,郑泌昌是变相软禁你了,不过他似乎也没有恶意,估计怕你一而再再而三追查真相,最后引火烧身。”
“我想保马宁远,你以为我是为了弘扬世间正道?我又没穿到玛丽苏文里。”洛水静毫无立人设觉悟,吐了个瓜子皮:“他死了,调过来的人可就未必和我们一条心了。清流想让浙江乱,这回派人冒充杭州官兵炸堤,‘惩办凶手’,削弱胡宗宪在浙江的势力,让郑泌昌接任浙江巡抚,再用通倭和毁堤淹田的证据搞垮他。”她站着没动,只有眼光满地乱晃,开始笑吟吟:“小阁老的人中间有内鬼,我们暂时没法打草惊蛇。”
完成传说中的地下党接头后,老王又开始雇水军了。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小小一个杭州居然藏了这么多暗线,当这个知府真TM倒了几辈子霉。幸好系统没安排他穿成小马,要不然老王将毫不犹豫悍然自杀。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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