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慢慢放下碗,凑近前盯着他的眼,轻轻唤了一句:
“何大人?——”
王子琦能听到有人喊他,可那声音却远远近近,听不太分明。
不对劲,我好像有点上头。觉着手抖得有点拿不住碗,老王赶紧把碗放在桌上,然后长出一口气,还好反应快,差点就把仅有的个人财物搞没了。
紧跟着后劲就上来了,这感觉着实不好受,老王赶紧从桌下摸出一把烟叶,放嘴里嚼嚼。嚼着嚼着他才发现,这是好像他之前拿来垫桌脚的。
老王:“……”
系统:『老哥啊,醉酒状态容易造成智商降维,下次可千万不能这么喝了。』
老王:“我也才喝了一斤左右,谁知道酒后劲这么大……”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往床边摸,一挨到边沿就趴下了。老王伸手去他那硬得扎脑勺的枕头下掏摸,把妹子给他的荷包攥手心里,这才安心地合眼睡过去。
其实要说睡也睡不安稳,这酒后劲大得很,这会儿头疼得厉害,脑浆子都像要从耳朵眼里流出来。老王开始胡思乱想,想到把不上的妹子,好久没见的老姐,他小时候一众狐朋狗友也好久没联系了,怕是都把他给忘了……
事实上这酒对神经有点干扰,大部分人喝了上头,亢奋的要命,但老王的神经构造可能有点不太一样,喝完了躺的笔直,系统分析可能是他的神经元太懒了。
不管怎么说,从这之后老王的记忆就断片儿了。第二天将将中午他才醒,这还是因为肾不太行,实在憋得受不了。
老王记得他把枕头抱怀里睡了,但不知怎么,枕头还在原地好好码着,底下压着他心爱的小荷包。他把荷包小心翼翼揣怀里,这是生平第一次有妹子送他东西,一定要带到棺材里。
系统:『老哥,我就从没见过比你更重感情的人了,不多说了,下次这妹子结婚我一定给你个消息通知。』
老王:“……属实杀人诛心,系统老哥,你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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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县官离任是坐着轿子走的。但当地雇不起轿夫,于是改用马车。这么上下一折腾,老王从京城带来的一大包东西基本都打发完了。
人家卸任都是捞得盆满钵满,就他搭进去一半儿小金库不说,还给人当地倒贴了一年劳动力,属实做官鬼才。
马车在官道上停着,这马是当地特有的马,似乎是普通马的变异品种,长得比驴还矮,要不是还有点马样,老王还以为给他找了俩山羊来拉车。
老王:这真是拉低生存率的丢人变异。
他把没几样东西的包袱撂车上,道了声容缓片刻,飞一般跑回了县里。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妹子家门前,从怀里掏出个油兮兮的纸包。
妹子出来见他,眼睛红红的。老王把纸包塞给她,这里面是他学了好久才灌的腊肠,虽然卖相很挫,但还是很好吃的。
“那什么,这腊肠白切清蒸炖野菜都很好吃,我都试过了,你千万别嫌弃啊。”面对眼泪汪汪的妹子,老王紧张地搓搓手。
妹子就这么瞧着他,两大颗眼泪含了会儿,扑落掉了下来。
时间不等人,老王又飞快地跑走了,一边走一边抬起袖子擦眼睛。他就像一片山树叶子晃里晃荡掉进溪流,从一个人的视野里轻轻荡远了。他再也没回头。
……
若干年后,王子琦翻箱子掉出来个东西。这是个形状很熟悉的荷包,和他一直藏在小木盒里的一模一样。
老王:“……我去,这TM是谁把我荷包偷出来玩了,肯定是大虎那小兔崽子,看劳资不把他打得面臀两开花。”
大虎上学堂去了,晚上回来再揍,他先把荷包放回去再说。老王冲进书房,把最高层角落里捂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捧出来,一打开,发现二十年前妹子给的荷包还安然无恙躺着。
咦,当年妹子也没送他俩荷包啊。难道是年代太久他记忆力不行了?
老王把俩荷包端在手心里对比了一下。都是绣竹叶的面儿,青绿的系带子。但其中一个针脚极为细密,边上开了个小口,里面好像塞了点什么。
王子琦把那个荷包轻轻拉开,系带是活动的,和妹子送他的不一样。这里面是个小瓶儿,瓶口缠着一圈红线。
他把花生粒大小的木塞拔开,对着阳光照了照。满瓶透亮的液体,像一小块融化了的琥珀。
难道是老北京麦芽糖?老王伸了个指头一蘸,好家伙,他俩手指登时黏一块儿了。敢情这是一小瓶胶水,整个北京城里都找不出这样黏的,谁这么缺德给他使坏呢。一定是大虎,话不多说,晚上回来非揍扁他不可。
大虎:……锅从天上来,我也太惨了。
……
这天晚上何子琦睡得很早,人老了修不动仙了,他现在得应付乾隆这小老弟,这兄弟比他老爹还精明,哪天不去朝中点卯非被他猜忌半天。
何子琦已经很久不做梦了,但这个晚上很奇怪,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这个梦境里,他回到了一个有点陌生,但却处处很熟悉的地方。他好像是和什么人喝酒,拿着个破得像乞丐似的粗陶碗,东歪西倒地趴在桌上,酒似乎泼了些出来,沾着脸颊有点儿凉,冰人肌肤。
“陆大人,你、你们这儿是不是有、有把那什么……红线缠手腕上的习、习俗?”
“……大人何出此言。”
“我,我看见你手上有,我老婆,我未婚妻好像也有,我路上也见到过妹子系……唉,说多了都是泪,以后也没什么老婆啦,我可真、真是羡慕你来着……”
嘿,上头了,说话都大舌头,这模样可真不够体面的。何子琦老脸一红,都替梦里的自己害臊。
“这个啊,您不妨猜猜看……”
他伸直了耳朵去听接下来的话,但觉得整个人似乎沉在一条温热的河流里,耳边只有水流的濛濛声响,那些剩下的声音突然含混了,模糊了,像被涨起的潮水柔软地吞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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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杂录·卷上》:“尝凭卷见文,曰‘人命如薤上之露,易晞灭也’,余未之信。时春风及第,有长安探花之心,视死生蔑如也。……后余旧友何应麟蒙恩归京,相与叙谈,方知蛮夷之地险,土人亦冥顽难驯,所遇种种刁恶,辞不能道。应麟且言‘向蒙王恩,戴天履地,不能报其万一……’大醉欢罢,披星夜归。于今又已三十有一年矣。”
『』
还是让我老哥写,他比我正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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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一键感谢太魔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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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雍正王朝」中的倒霉县令(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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