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风肆虐,暴雨接连而下。
这是支撑她在此处一直飘荡的信念,如今被我一句话了结了,自然是如同天塌了一般,看起来倒是如一个孩子一般,一生气就大哭。
一连下到傍晚,这大雨都未曾停歇,我只好开始好言好语跟她商量道:
“女鬼姐姐,之前是我言重了,我现在立刻去吩咐县令在建安国发布告示海寻您那负心人,您现在先收了您这神通吧。”
女鬼依旧无动于衷。
“卿泠,孩子的灵魂被你养的很好。”君璃倚在门框上对着桌上的瓷瓶道。
看到师尊来了,我便默默地退到了一边,站在窗边,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感觉自君璃说完这句话之后,窗外的雨便小了很多。
那女鬼依旧不发一言,我却感觉此刻的她应该正在侧耳聆听。
“只要它能投胎,我必然能让它成为一个有福泽的孩子,可是现在,它却因为你的执念,迟迟不能进入轮回。可是只要你能放下执念,我就能给这孩子一个机会。”君璃认真道。
看着君璃云锦织的白裙,我甚至觉得此刻的她身上带着些救赎的光芒。
看来是我们都忽视了,那女鬼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女鬼,她身上还负载着另一个未出世孩子的灵魂,这才是她真正的软肋。
果然君璃的话音还未落多久那女鬼就开始絮絮说道:
“四十二年前我和我……和他私奔,我娘家还算富足,我是家中独女,听到我要嫁给一个一文不名的读书人,父亲大人很生气,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我和父亲赌气,断绝关系,来到此地,我们情投意合,虽然他没能给我一个婚礼,但是我很快就怀孕了。”
“可是待我将家中私产用的差不多时,他却另寻了新人。那天他穿着一身玄衣,依旧如我们初见时般,却狠心一眼与我诀别。”
“我得知消息时正是个雨夜,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误会,他不可能将我一个人抛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想要出去寻他回心转意,可是我却在泥地里狠狠摔了一跤。”
“其实孩子已经快要足月,可是因为胎位不正,我无论如何也生不下来,最后血崩而亡,化作了盘桓这里几十年的怨鬼。”
“我是不是很可笑哈哈哈哈哈......可是我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如何能原谅他!”女鬼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
看着窗外的雨,听着女鬼哀切的哭声,我只觉得心头一片凉意,而颈间的伤疤又如同蚂蚁啃噬般痛痒。我失神地摸了摸颈部,只觉得心也闷闷的,感同身受着女鬼的恨意。
“那药丸竟然无效吗?”君璃看我在抚摸那道疤,低头皱眉道。
“没有啊,我忘记吃了而已。”我尴尬道。
君璃:“......”
为了继续寻找线索,我和君璃撑着伞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装女鬼的坛子被我用青至裹得严严实实地放在了枕头底下。
“师尊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听着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我一边扒开一人高的芦苇丛一边问道。
“昨日在等你醒之时,县令之子告诉我的。”君璃回忆道。
“哦,原来你们那个时候在聊这个啊。”我努了努嘴,漫不经心道。
君璃没再多说什么。
我对君璃道:“师尊,竟然那女鬼已经坦白了一切,那么您就将她超度了吧,看着她那么痛苦,就算是作为看客也挺难过的。”
“我骗她的。”君璃淡定道。
“啊?”
我停下脚步,有些意想不到地望向她。
如此光明磊落的君璃居然会对一个可怜的女鬼说谎。
“她在此地为非作歹多年,怨气远超常鬼,身上也背负着不少罪孽,并不是我念一个诀就能将其超度的。”君璃坦然道。
“到了。”君璃看着眼前杂草丛生的一座木头房子,对我道。
“这难道就是那女鬼和她的情郎所住的房子?”我疑惑道。
“没错,我们进去看看吧。”
君璃抽出她的凌云剑,一左一右挥舞一下,比人还高的杂草瞬间就如同落叶般倒下。速度快到看不到剑影,只能看到残存的冰气。
我猜此刻凌云剑一定十分委屈,它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神兵利器,居然沦落到砍杂草开路,传出去恐怕会被其他神器笑话多年。
“想什么呢,快跟上,你待会被狼叼去我可不去寻你。”君璃头也不回道。
我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色,立马跟了上去。
一进那屋子我便被里面厚厚的灰尘呛得险些咳死,这里已经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因为怨气很重,除了蜘蛛也没有其他的访客。
君临无言递给我一个手帕,借着微弱月光,我依稀可以辨认出有一角绣着朵粉白色的梨花花瓣。
上面还有她淡淡的体香。
我顺手把它接过塞进袖子深处的口袋里,又掏出自己常用的素白手帕给自己蒙住了口鼻。
呼吸终于通畅。
而屋子里也是一团糟乱,衣服杂物散落一地,也已经积了深厚的一层灰,看来是之前路过的小偷光临过这里。
我拿起琉璃铃照明,只需灌注些许法力,它便可明亮如同夜光珠。我翻找了一下却看见散落一地的除了女人的衣服还有男人的衣服,而且男人的衣服基本上都是暗色,不是深棕色就是黑色。
我还看到在梳妆台底下压着一副缠着红绳的银手圈和长命锁,看大小应该是给婴儿准备的,因为几近被埋在尘土中,所以夜间出没的小偷并没有将其带走。
这就很奇怪了。
看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君璃问道:“可有什么发现吗?”
“师尊,你看,这男子与人私奔,衣物却几乎没有带走,说是卷了家里所有的财物,可是孩子的银质长命锁却还安好地保存着。”
“所以呢?”
“所以这很不对劲嘛,如果我是那个男子,已经做好了要抛妻弃子的打算,我定是首先就将那孩子的银饰拿到当铺给当了,早早打包好我所有的衣物,在天还未明,妻子还未醒的大晴天带着情人跑路。”
君璃看我无比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原本就生的极好看,轻易不笑,笑起来便教人觉得整片天空都如同雨后初霁。
“师尊我认真的,您别笑我!”我忿忿道。
“好,你继续。”
“所有我猜测,那女鬼的心上人未必是他们口中的带着人跑了,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他被人杀了。”我将这话说出口时,自己都被震惊到了。
“你分析的不错,可是你所能想到的,那女鬼这些年未必会想不到。”君璃补充道。
“师尊,其实她想不到也很正常,毕竟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嘛,如果她只能靠为自己和孩子报仇这一个理由支撑着自己留存在这世间,她是不会接受其他任何可能的。”
“因为这已经成了她的执念了。”君璃续上。
虽然事件已经明了,但是其实也还算是在原地踏步罢了。
过了半月,上元节便到了。
甘霖镇的百姓向来喜欢热闹,自从女鬼被抓到后,县令便下发了很多惠民政策来鼓励新人在这里结婚,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结婚的新人。
我拉着君璃来到水边放灯。
承载着我满满心愿的小灯,因为放下的角度有些倾斜,几乎一放入水中就差点沉没,幸好搭上一旁稍大的灯才挽救了欲倾的事态。
两盏花灯一齐歪歪斜斜却也没有沉没,一齐顺着水流飘向了下游。
“也不知道那盏倒霉的花灯是谁的,差点两盏一齐灭了。”我目送着花灯远去,松了口气道。
“是我的。”君璃答。
我:“......”
“师尊,您许了什么愿啊?”我凑到君璃身边,好奇问道。
“保密。”君璃答得很是坦然。
下一秒我的视线却进入了一位金光闪闪的公子。
“苏挚?你怎么还在这儿?”我惊讶道。
“应该问你吧,如果不是你办事不力,我又怎么还滞留在这?”苏挚理所应当道。
“你少来,女鬼已经被收服,这甘霖镇也已经欣欣向荣,何来我办事不力一说,再说我又不是你的手下,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提意见。”我回击道。
“真的吗?这儿的天气恢复了吗?显然这女鬼依旧在影响着这里的一切。”他有理有据地反驳道。
“遇上什么麻烦了,都可以告诉我。”苏挚道。
我看了一眼君璃,看她点了点头,我才将之前的事都对苏挚说了。
“冤有头,债有主,要想彻底解决这件事,还是得从根源查起。”苏挚道。
“废话,你能想到的事情难道我想不到吗?可是年代久远,谁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就算是目击证人带到那女鬼面前,她也不会相信的。”
“除非......”苏挚思索道。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当事人。”他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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