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北从钻心的痛苦里睁开眼,正站在余杭山头那棵巨大的海棠树边。
那痛似乎还在无孔不入,刺得她心跳加速,胸口闷疼。
半个月之间风云变幻,寻北此刻回来还觉得恍若隔世。她心心念念的人却在最后关头弃她不顾,拿乔半莲的事情逼她认罪。
寻北想起袖中那朵簪花便觉得更加讽刺,正想要拿出来扔掉,可伸手一探却发现袖子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簪花。
也罢。
既然丢了,便刚好让她断了一份念想。
至少这一次,别再让旧事重演。
寻北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可想而知,一定和章书语有关。
她能想起来的最近的、相关性最大的一个选择,就是这里;于是那时候便选择回到这一处来。
-离开。
-询问详情。
寻北看着这两个选项,蹙起眉头。
“离开”她试过了,但显然是错的。
但这桩闲事她着实不愿意掺和。
“喂,系统,能不能两个都不选啊?”
“不可以哦,宿主。原则上不可以选择‘不存在的第三个选项’哦。”
“原则上?——如果我非要这么做呢?”
“惩罚是很难估量的哦,宿主。”
寻北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限制自由。
譬如此刻。
但她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她再不想经历一次那种剜心刺骨的痛,也便只能按照系统给出的选择去做。
“为什么会这样?”她问。
树不动。
寻北气笑了:“你什么也不能给我,却要我帮你,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但她还是将灵力灌注到树干,延申到树根,试图用灵力驱散那树根上的枷锁。
然而下一刻,她的灵力却尽数反弹,气血倒灌。
寻北本就刚刚读档回到此处,精神力还高度衰弱,此刻又被自己的灵力打击的呕出一口血来。
一朵乌云蔽天日,天色暗下来,寻北才看清楚,这海棠树下竟压着一个闪着紫色光芒的法阵!
但寻北并不精通阵法一道——或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她只看出这是杀阵,但却不知道具体的名字。
寻北将不闻伞拿出来,撑开在头上,似乎在等着头上下雨来。
“出来吧六师姐,我看到你了。”
良久,寻北淡淡道。
她也不急,耐心的等了片刻,便见到一个披发女子从树后走出来。
正是章书语。
“师姐,我们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费尽周折杀我?”
“杀你?”章书语冷笑,“薛寻北,你以为这是杀阵?”
“不是么?”
章书语一步步走近,寻北也不退,只听得她继续道:“哼,薛寻北,我是想杀你。——凭何我苦练多年,机缘却全被你一人包揽?凭何天道不公,非要独爱一人?”
寻北笑了笑:“原来那一天你听到了?”
章书语哂笑:“我听没听到又如何?总归听到了也是多一分失望。”
“师姐,你瞧,你修炼的还不到家。我道家祖上早有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平等,你我也是,不是么?”
“薛寻北,你又在这里跟我装些什么清明?承认这世道不公平有那么难么?你有没有想过,你生下来就有个神仙爹,十二岁就能被带回来,宫里上好的资源你享受着,这些别人没有,你觉得这是公平?”
寻北一怔,却也毫不退避,上前一步道:“……那么你呢,章书语,你不也是,生来就享受着别人没有的东西么?你又有什么资格问我‘凭什么’呢?”
“你少跟我废话!”章书语喊道,“我最讨厌你这一副看起来什么都能看穿的模样!”
“师姐想如何?”寻北笑着,问,“跟我打一架?还是,找个机会,陷我于不义,再置我于死地?”
“呵,死?薛寻北,你想得美。”
章书语突然癫狂般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这些我都做不到,可是,薛寻北,你站在我的阵里啊。”
“你觉得我逃不掉?”
章书语说:“刚才当然不行。但现在,薛寻北,你但凡再运气一下,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阵吗,这是换命之阵啊,薛寻北。”
寻北其实没有听过这个所谓的“换命之阵”。不过顾名思义,再结合章书语的言辞来考虑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无非逆天改命,偷换命格。
但寻北这么多年的修炼着实不是白费的。
得要承认的是,有的人天生的慧根,就与其他人不同。
譬如此刻万分凶险的时刻,寻北反而冷静下来,她想的是,她的命、她的力量与修炼如何,都与这个所谓的“气运之子”的命格没有关系。
她就是她自己,跟谁换一换命格也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好吧,师姐,如果你希望这样做而不是直接杀死我的话,那也真是最好不过了。”
寻北那一天之所以没有正面应答刘英的话也是因为这个:她最讨厌别人把她经过努力和伤痛所得到的一切全都归结于“命”。
然而此时的寻北还并没有意识到,所谓的“天命”,早已把她所思所想的这些也都涵盖在其中了。
章书语此刻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被她这样一刺激更加激动起来,不管不顾的要冲进自己布下的命阵当中。
“书语!”
然而此时变故陡生,一个男子跌跌撞撞从山下跑来,猛地拉住失控的章书语:“书语,醒醒。”
正是太子万俟间。
寻北此时已经基本理清了顺序。
上一次她没上当,转身走了,来的人是万俟间。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章书语再杀了万俟间嫁祸给她。
寻北脑中飞速运转,却仍然分出神识,一抹听着两个人的纠缠,另一抹则悄悄蔓延到偌大海棠树根下,徘徊着想要解开那些烦人的符咒。
神识在那树根下盘桓了半天,勉勉强强看出那一共是七七四十九张封印符。
原来是将这树的花灵封印住了,难怪方才没有动静。
“姑娘,姑娘。”
寻北听到识海里传来声音,心思一动:“花灵?”
那花灵被封印这不能幻出原型,便化成小小一只,跟在寻北的神识之后,礼貌乖巧的行了礼:“姑娘,救救我们。”
寻北说:“你看到外面的情况了,对吗?”
“看到了。”花灵坐在她虚化出来的身体上,“姑娘,如果你能帮我们,我们也可以帮到你哦。”
“你先说说,你可以怎么帮我?”
小花灵生来都很单纯,不加多想,先是不满道:“她这阵拿我们作阵眼,也真是讨厌。——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想要破坏这个阵,轻而易举。”说着小花灵眨眨眼睛,飞起来,小翅膀忽闪忽闪的绕着她飞了一圈,“姑娘,你说话算话,我们帮了你,你也要帮我们哦。”
寻北奇道:“你被封印在这里,也能帮我的忙?”
“咦……好像不行……”小花灵愣了愣,眼里挤出泪水,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寻北觉得有趣,问道:“这是谁下的封印?”
“坏人!坏人!”小花灵闻言便愤愤起来,“我们百年前才刚刚可以从这里出去,就来了一个大坏人,把我们都封印在这里了。呜呜呜……”
“什么样子的人?”
“想不起来了,呜呜……姑娘姑娘,救救我们吧!”
“如果我能帮你们,我当然就帮了。”
小花灵想了想,问:“姑娘是什么灵根?”
“灵根?”这个词对于寻北而言已经是过时很久的词了,她问,“这符咒五行属什么?”
“五行属火,五行属火!姑娘真聪明!”
“你的意思是,念《御水诀》?”
与此同时,外面万俟间和章书语也争吵起来:“万俟间,你不要多管闲事!”
万俟间死死抱着章书语:“你想杀她便杀,我绝不拦你。可是书语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跟你没关系,放开我!”
寻北听着万俟间的话很想立刻拿着刀先杀他为敬,索性把上一回被迫承认的罪行坐实算了。
半晌,章书语突然停止了挣扎。
“……阿间,放开我。”
万俟间听到那一句“阿间”浑身一震。
章书语也趁此时机挣开他,口中念咒,启动命阵。
寻北琢磨着两人对话中的深意:那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还有……“阿间”?
一边将默念咒语,用《御水诀》将地下的水源小心的引到树根处。
“破。”
随着这一声落下,符咒半数脱落,花灵也使出浑身解数,将剩余的符咒震碎。
与此同时,命阵启动,紫色光芒将寻北牢牢裹住,像是一张网。
寻北端坐其中,漫不经心看着章书语。
章书语笑了:“薛寻北,事到如今,你还能笑得出来,我也敬佩你。”
寻北顿了顿,说:“这句话,我也原样奉还。”
章书语只当她嘴硬,源源不断将灵力灌注到阵法当中。
登时之间光芒大震,章书语面露得色,然而就在下一刻,那张张开的网似乎被什么东西割破一般碎裂,阵法的光芒瞬间消减黯淡,寻北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六师姐,后会有期?”
章书语愣在原地:“为什么……为什么会失效?”
寻北当然不回答,却对她身后的万俟间道:“还要多谢太子殿下,为我拖延时间。”
这句话却不知哪里激怒了章书语,她疯了一样转身拽住万俟间的衣领,丝毫不顾什么尊卑礼数,一个劲儿问他:“万俟间,你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我?”
万俟间也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吃一惊,但是他看着章书语说着说着七窍都流出血来,便慌了手脚,顾不及早已离开的寻北,手忙脚乱之间手抚上章书语的脸:“书语,书语……?”
而另一边,寻北眼前出现两个选项。
-送万俟间回去。
-追上去。
果然,这一回多出一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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