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明白。”
……
寻北直觉长公主要岑玉山做的这件事,约莫和最后这场神降有关。
但若真是如此,为什么前几次他都不曾任这幻境中事发展至此,反而急急要带他们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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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寻北自己觉着身体已经不受那毒的影响了,便跟着一块儿聚在岑玉山的主帐里议事。
“前日女帝下了新的命令。”岑玉山道,“……狻猊已然化形人形,正往这边赶来。届时主帅之位,自该当神宾居之。这几日,我们各自都要有个准备。”
寻北蹙眉,问:“狻猊?他不是龙之子么?岂不该日行千里,此时便到了营地?”
岑玉山摇头:“我亦不知。……总归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只是,诸位,山雨欲来,切莫掉以轻心。”
他这样说,在座几人心中都了然其中深意。寻北悄然一瞥坐在身旁的乔半莲,后者面色如常,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乔师姐还没有想起来?
寻北正想喊住她试探几句,却被云溥心喊住:“阿寻!”
云溥心神色忧虑,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同她说,寻北不加迟疑,问道:“二师兄?”
“阿寻,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说。”云溥心很少这样严肃认真的讲话,故而寻北也对他接下来的话重视起来,凝神细听;只见他犹豫了很久,最终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道:“阿寻,我如今已然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也仍保留着云荇的记忆……那毒……”他闭了闭眼,狠下心道,“那毒,是我指使人下的!”
他不敢去看寻北的神色。虽则那时他不记得这些,然而行事狠毒不假思索,甚至还得自己师妹在幻境受伤,指不定神魂也要受损,他仍是自责不已,若是、若是他早些想起……
“噗。”寻北怔愣半晌,突然笑了出来。她看着云溥心惊讶的神情,笑道:“二师兄,那些是云荇做的,关你何事呢?”
云溥心听她这样说便放下心来,玩笑道:“我是怕师妹恐怕要记恨起我这师兄了,才来急急解释。”说罢,他又正色道,“但是阿寻,这事师兄还是得跟你说声抱歉——总归是我没能早点识破幻境,亲手害了你。”
寻北摇摇头,想了想,却道:“师兄,你若是觉得问心有愧,不如回答我一件事。”
云溥心一愣:“什么?”
寻北沉吟片刻,问:“……对薛含景下毒一事,背后可还有隐情?”
……
.
翌日,寻北五更天便起了床,穿戴好衣裳,匆匆朝着岑玉山营帐去,却恰好撞见几名小兵正押着一个人往营帐里去。
那人衣衫破烂,脸上尽是灰尘污垢,眼里无神,似乎是一路被拖行至此。
“启禀殿下,这人形迹可疑,我等怀疑他……是枞国来的细作。特来请示殿下。”
“细作?”岑玉山蹙眉,“可有证据?”
“回殿下,小的昨日起夜便见着这小子鬼鬼祟祟往荒郊野地走,小的心里怀疑,便跟着这厮一路……亲眼看着他放了只信鸽!那信鸽小的认得出,是枞国皇室才有的信鸽!”
“此人背上还有枞国细作的刺青!”
岑玉山命人将信鸽呈上来核对,又仔细辨认了他身后的刺青,点头道:“你所言非虚。……赏。”
“那这细作……”
“斩首示众。”
寻北在一旁瞧了半晌,却也没看出不寻常来,便也不曾多想。
直到不久后,又接连抓获两名细作。
师兄弟几人都觉出了不对来。眼瞧着狻猊的化身不日便要抵达,这边又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情。
抓获一名细作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接连发生,倒不得不让人怀疑这背后藏着什么阴谋了。
等到第四名细作被施行斩立决这一判决的那一天,狻猊也到了。
“狻猊大人,请。”
狻猊一屁股坐在主座上,寻北甚至感觉到大地也震了三震。
那狻猊不愧是修行千万年的半神,威压极大,不怒自威,仅仅只是坐在高堂之上,便令人胆颤。
稳定下来后,岑玉山便把这几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欺人太甚!”狻猊听完连日来的怪事,拍案大怒,“这他娘的是在挑衅我们!”
他声如洪钟,一开口方圆十里都听得到。寻北在营帐当中,耳朵都快要震聋了。
他这话也教人汗颜。到底是龙不是人,这明眼人都看出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却立马拍板是人家在挑衅。
岑玉山不动声色:“大人以为,我们当如何?”
“他欺我们太甚,我们便要告诉他,我们也不是好惹的!打!打他娘的丢盔卸甲!”
岑玉山:……
寻北和岑玉山交换一个眼神。她读懂了后者眼神的深意:按照“历史剧本”行事。
那最后一战大约就是这一场了。
不必节外生枝,此时阻碍,估计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于是几人缓缓作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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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因为狻猊的到来,岑国大军原本就士气大振,仿佛天命所归一般勇猛起来。而临出兵前,狻猊还给了二十一家道门的掌门人以及太子岑愈各一道符。
龙生九子,五子狻猊,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喜烟火。
因而那符,一张可烧方圆三百里,其间寸草不生,存魄不留。
按照狻猊的意思,他们装作不敌,且战且退之间,烧了那符,保准枞国一个不留,全部阵亡。
他说罢似乎还为自己的智谋陶醉,抚掌大笑:“你们凡间不是有句话曰‘兵不厌诈’么?本帅这一计,如何?”
寻北:……我怀疑他只是想看人命点的烟火。
此时战鼓已响,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枞国本就是边疆封侯,人民向来淳朴直爽,没有那样多的弯弯绕绕,他们且战且退,而对方见他们退却,便更是乘胜追击。
“点火!”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寻北不自觉闭上眼睛。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里不过是幻境罢了。
下一刻,四起的烟火湮没了枞国的兵马。
寻北松口气,掉头就要走。却听得身后少年一声惊呼:“阿弟!”
寻北认得那少年便是那日押着细作进了营帐的其中一个士兵,他面目惶惶,不难猜到……
这火炽热十分,稍慢一点,便要“玩火**”。
寻北正要飞身过去,便被一人拦住。
“师兄。”
“北北,别冲动。……很快,就结束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凄厉的龙啸,狻猊不知何时已化为原型,直冲天际,紧接着,滔天洪水自天上滚滚砸下。
浇灭了那熊熊烟火,浇散了齐整的军队——
人们猝不及防被这洪水砸昏了头脑,一时之间呼喊声此起彼伏。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卸甲!快卸甲!”
所有人都如梦方醒,也顾不上敌友阵营,全都丢盔卸甲,随后如蝼蚁一般漂在水里。
那水落地便极深,将寻北整个人都埋没其中。她呛咳几声,在人群之中,将身上的铁甲铁剑全部扔掉,正要浮水上来,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摁住肩膀,那人力气极大,似乎不会水,艰难的挣扎扑腾,甚至还要将她也拉下水。
寻北怒极了,正要一个手刀将那人击倒,却感觉天上有一道视线静静落在她身上。她无端感觉到威胁,也抬起头。
——一双属于神明的眼睛。金黄色、深不可测的,绝美的眼睛。
这时,一声更为刺耳的尖啸自天际传来,人们纷纷抬头看向那神明,可那天上却照射来耀眼的金光——
触之者皆觉眼前一痛,只听那云端上的声音遥远而庄严:“触犯神明者,死。”
人间仿佛定格一般,安静的令人窒息。
天光耀眼。一条巨龙被金锁枷住,不得动弹,真神降临,她目光淡漠,众生皆粪土。
“妖龙狻猊,违背天道,偏帮不仁。罚汝——”
龙的哀嚎冲天陷地,神明拔下他护心鳞片,一分为四。那四瓣鳞片在半空闪闪发光,却在落地瞬间化为四名凡人。
只听那神明继续审判着:“罚汝,永世不得成神,受魂魄四分相争之苦。不得超生。”
“无知人类,愚昧相争,罚汝等再不得称王,俯首凡人,并结灵血之契。除飞升者,子孙万代皆不得违。”
“天下之争,到此为止。所有人皆当从本神判。”
“……今且饶恕汝等罪行,洪去人散。如若将来再犯——”
“决不轻饶!”
神明的声音在半空回荡不绝,寻北看着那已然消失的神明,竟觉得有些眼熟——
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这厢,洪水渐渐消退,人们还不及从得救的喜悦中回神,便一个个倒了下去。
那是一种不可违抗的力量。
寻北明白了——那便是,神明的力量。
她说一不二,她要这世界重新洗牌、从新来过,她要随心所欲、众生如傀。
她之于神明,亦同蝼蚁之于她,无异。
……
“北姐姐,醒醒。”
一片黑暗里,寻北再一次看到了林侪。
这一回他没借别人的身体,一张娃娃脸笑吟吟看着她:“北姐姐,我们的游戏……就要开始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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