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喜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垂金仙长说的没错,你真的从来都不喝药,受了伤,生了病,全是硬扛。”
昨晚听到翁垂金这么说时,温喜今倒不觉得意外,还从中得出个结论:
司伯前这人有很严重的自虐倾向,不能用看待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他,也不能用对待常人的方式来对待他。
“伯前仙长,喝药很刺激的,一大碗药,咕咚咕咚,一口不停地往嘴里灌,褐色的药汁流进口中,比苦瓜还苦的苦味慢慢弥漫口腔,包裹舌尖。哇,爽炸了。”温喜今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在遇到司伯前之后,有很明显的长进。
司伯前没什么反应,银荷倒是听出了兴趣,“真的吗?喜今,能给我也盛一碗吗?”
温喜今心疼地说:“这药……对妖无效。”
“没关系的喜今,我伤的不重,很快就能恢复。”银荷不但心态好,还能反过来安慰温喜今。
温喜今怜爱地摸了摸银荷后,又把药碗凑到司伯前嘴前,继续诱导:“伯前仙长,要不要感受一下那种爽炸天的苦味?”
司伯前从容地接过药碗,当真如温喜今说的那样,一口不停地往嘴里灌,表情却波澜不惊,像在喝水。
一碗药很快见底,温喜今拿回药碗,见他那么淡定,好奇地问:“苦不苦?”
司伯前眉眼间平静如水,“没味道。”
“不苦吗?”温喜今用手指蘸了点碗底的药汁放到舌尖一吮,五官顿时皱起,“好苦,呸呸呸……”
赶忙从荷包里拿出一颗原本是给司伯前准备的蜜饯放进口中,抿着那道甜味,温喜今的舌头才逐渐从苦味的痛苦中舒缓过来。
司伯前盯着温喜今腰间的荷包,“那是什么?”
“喜今专门给伯前仙长要的蜜饯。”银荷的声音清脆的像铃铛一样。
温喜今托起鼓鼓囊囊的荷包,“你要吃吗?”
司伯前:“什么味道?”
“甜的。”温喜今又拿出一颗蜜饯,递给司伯前,“你尝尝看。”
司伯前没有接,“我尝不出味道。”
什么意思?
他没有味觉吗?
温喜今诧异,“酸甜苦辣,你都尝不出来吗?”
司伯前眉眼淡漠,“全都一样。”
难道是断筋碎骨的后遗症?
“没关系,尝不出味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以后要是好奇,我可以给你表现出来。就像刚才我尝药,”温喜今皱起五官,“这个痛苦的表情就是,啊,好苦。”
接着,温喜今拿出一颗蜜饯放到嘴里,五官顿时舒开,“这样很高兴,很享受的表情就是,哇,好甜。”
银荷被温喜今逗的嘻嘻笑,“喜今好可爱。”
司伯前没有说话,他抬了抬手臂,动作被纱布拉扯到,他似乎很烦外物的牵制,不顾一身的伤,两只手粗暴地去拆纱布。
“你在干什么?”温喜今扑过去阻止他的动作,“你受了很重的伤,就算你愈合能力比常人强,也不能像这样折腾。”
司伯前低头去看温喜今抓在自己腕上的手,眉眼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这是你第三次碰我。”
语气依旧柔和,手却已经握住放在枕边的越岭剑。
温喜今触电般缩回手,把两只手轮流拍打数下,“你们这两只可恶的手,给我老实点。”
司伯前把越岭剑拿到腿上,“砍了就好。”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温喜今却毛骨悚然,慌忙把手背到身后。
要是司伯前知道昨晚她不仅碰了他,还帮他上了药,恐怕两条胳膊都要被他齐肩膀的位置卸掉,“伯前仙长,我那是……”
温喜今本想说是为他好,转念一想,司伯前才不会听,他才不管是不是为他着想,他只知道眼前这位狂徒碰到了他的身体。
“伯前仙长别生气,我立马消失在你的眼前。”温喜今逃也似的跑出司伯前的房间。
恰这时,翁垂金端着饭菜过来。
看到温喜今慌慌张张地从司伯前的房间冲出来,以为有什么妖物趁司伯前身体虚弱来搞偷袭,顿时甩掉托盘,扯掉系在腰间的乾坤袋,碗碟“咵嚓咵嚓”打了一地。
摔砸声把温喜今吓了一跳,转脸就看到翁垂金手持乾坤袋,气势汹汹地奔过来,“垂金仙长。”
翁垂金面色凛肃,“来的是什么妖?”
听到翁垂金这么问,温喜今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让他误会了,“没有妖,是我不小心碰到伯前仙长了,怕他砍我的手。”
银荷小声道:“伯前仙长好可怕啊,喜今你以后千万不能碰到他啦。”
温喜今也感到一阵后怕,“嗯,我记住了。”
翁垂金绷紧的神经霎时舒缓下来,重新系回乾坤袋,“伯前师兄是不是又没有喝药?”
“喝了。”
翁垂金系乾坤袋的手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温喜今,“师兄……喝药了?”
“喝了,喝了。”想到给司伯前上药的事,温喜今心里怕的厉害,非常郑重地叮嘱翁垂金:“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昨晚是我给他上的药,我还想活个长命百岁。”
翁垂金一边点头,一边还沉浸在司伯前喝药的震惊当中,“师兄……真的喝药了?”
温喜今还是第一次在翁垂金那张扑克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就仅仅是因为司伯前喝了药。
“我骗你做什么?真的喝了,不信你进去看,药碗都空了。可不是我喝的哈,我从小就怕苦,不爱喝药。”
翁垂金当真冲进屋里,看到桌上放的空药碗时,终于相信温喜今的话,他的伯前师兄是真的喝药了。
司伯前已经利落地拆掉了缠在身上的所有纱布,红一块、褐一块的纱布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他批了件干净的紫灰色长袍,腰带系的很随意,袍子松松垮垮地罩住他的身体,长发披散,锁骨分明,倒给他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洒逸。
温喜今一条腿刚跨过门槛就看到司伯前病如西子的模样,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她的魂儿就快被司伯前勾走了。
“伯前仙长真英俊呀。”
温喜今一愣,旋即抓住手腕,裹住银荷,生怕这只两百岁的小妖等下说出什么虎狼之词,“银荷,你昨天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再睡会儿吧。”
“好的,喜今。”银荷倒是很听温喜今的话,说睡觉立马就睡,一点儿也不含糊。
翁垂金一个箭步奔到司伯前的面前,“伯前师兄,你受了很多伤,需要静养几日。”
“我知道。”司伯前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到一半后,斜眼看向翁垂金腰间的乾坤袋,“捉到没有?”
翁垂金颔首,“捉到了。”
司伯前继续喝完剩下的半杯水,而后搁盏,“给我。”
翁垂金三下两下解开乾坤袋,递给司伯前。
温喜今正准备把另一条腿也收到门槛内,就听司伯前说:“出去。”
***
司伯前的房间外。
温喜今把双手垂到栏杆外,望着底下的天井。
翁垂金站在她的旁边,仰头望着翘起的屋檐角。
二人昨晚携手给司伯前处理完伤口后,关系倒是增进不少。
虽然翁垂金仍然少言寡语,但在回答温喜今的问题时已经能够多说两句。
司伯前昨晚是怎么反杀的打更妖,两人都不知情。
翁垂金把最起先出现的打更妖收进乾坤袋再返回来时,司伯前和温喜今都已经不在客栈里。
之后再收到二人的消息,就是温喜今在司伯前的怀里找到了扶参派的专属联络器,一番捣鼓启了开关。
联系上翁垂金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二人所在的山上,把司伯前背回了客栈。
“垂金仙长,”温喜今偏头看他,“伯前仙长从前受过这么重的伤吗?”
翁垂金收回放空的视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从未受过,这一次,我也觉得很奇怪。打更妖不是厉害的妖物,就算以我的能力,对付六七只也是绰绰有余。师兄比我厉害的多,能被打更妖伤的那么重,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千字大纲里没有提到打更妖,甚至连舟丘县闹妖祸的事也未在其中。
温喜今直觉司伯前被打更妖重伤的原因,可能跟昨晚的黑衣人有关,但她没有跟翁垂金讲起黑衣人的事,也没有把黑衣人对她说的那些话告诉司伯前。
从黑衣人的那些话里,温喜今隐约推测他可能知道司伯前魔尊的身份,既然打更妖也是由他操控,那么多半也是跟魔尊这一重身份有关。
事情不明朗之前,温喜今打算先隐瞒下来。
司伯前的房间里很安静,一丝声音都没有传出,但温喜今大概能猜到他在干什么,“伯前仙长是不是正在拷问你捉住的那只打更妖?”
翁垂金点点头,“嗯。”
温喜今希望打更妖什么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什么都不要说。
她的度化进展基本在原地踏步,司伯前昨晚都还想看她被大蟒吞,要是这人忽然知道自己魔尊的身份,还不得当场翻天?
要真到那时候,别说是度化,恐怕连见他一面都很棘手。
现在至少还有扶参派的规矩管束着他,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肩头也还挑着诛妖除魔的重担,温喜今还有借口可以接近他。
妖魔的事,温喜今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插手,但别的方面,温喜今倒是可以做点什么来增进与司伯前的关系。
比如,给司伯前做点拿手的小吃。
他现在没有味觉,但迟早有一天会恢复,温喜今正好趁此机会给司伯前留点特别的记忆。
下楼之前,温喜今还有一件事比较好奇,她歪着头,笑眯眯地问:“垂金仙长,伯前仙长平常喜欢吃什么呀?”
翁垂金脱口道:“师兄没有特别钟爱的食物,所有食物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那……你们知不知道,”温喜今一边说,一边在观察翁垂金的表情,“他其实是没有味觉的?”
翁垂金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眉毛几乎快要挑到发际线的高度,“师兄没有味觉?”
果然如她所料,扶参派上上下下,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司伯前没有味觉这件事。
“哈,对,我也是刚知道的。”温喜今语气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你吃茶叶蛋不?我煮的茶叶蛋特别香。”
“哦哦,我吃。”翁垂金言语讷讷,显然还在震惊自己刚才听到的事。
不奇怪,司伯前在翁垂金眼里就是超级偶像一般的人物,作为与偶像朝夕相处的多年铁杆儿老粉,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偶像没有味觉这么重要的事。
温喜今不知道翁垂金此刻的内心在想什么,但如果换作是她,首先就要怀疑自己其实是个假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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