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除夕当天，街上格外的冷清。
各色的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准备除夕夜最丰盛的一餐。
在一众热闹的府邸中，逍遥王府就显得格外的另类。林越山在前两天就给有家有室的佣人放了假，让他们出去过年团聚。他在招人的时候，一部分找的“合同工”，都是本地需要打工赚钱的人，还有一部分才是买来的丫鬟仆人。
只是他没和他们签终身的卖身契，给了十年的契约，到期之后可以随时走。
他给的工钱也算大方，所以他们干活也卖力。
放假之前，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打理好了，才彻底放心走人。至于不回家过年的那些，林越山许了给他们包了个大红包，在他们的千恩万谢中，他亲自去准备了年夜饭的菜色。
皇室子弟，需要回宫参加晚上的除夕宫宴。杨焕早早就去了。
林越山便打算先炸点丸子，准备好食材。
等到杨焕参加完宫宴回来，再一起吃属于他们的年夜饭。
黄月婵今天倒是没有躲懒出门，乖乖呆在府里，给林越山打下手。
肉馅是黄月婵剁的，倒不是林越山偷懒，而是他被嫌弃力气不够，强行被赶下了菜板，夺走了菜刀。他只能走到一边，切他的葱末和生姜。
他不是很爱吃生姜，但是姜又是去肉腥的关键，只能把生姜剁的够碎，用纱布包着挤出姜汁，放在碗里备用。
又拿了半个萝卜，切成细丝，用盐搅拌杀出水份之后，把水份挤干。
剁好的肉馅和萝卜丝葱末，加上些许淀粉，打上几个鸡蛋，林越山又捏碎了一块豆腐放了进去，再加适量的调味料，用生姜水不停的搅打直水份完全吸收，这肉馅才算做好。
这里用的都是鲜榨的菜籽油，油香扑鼻，他的手快速的挤出一个个浑圆的丸子，再沿着锅边放进油锅里，发出“滋啦”一声。
林越山手上不停，把一个个浑圆的肉丸依次放进油锅里，又拿起另一只手又拿起漏勺，小心的搅动着锅里的肉丸，防止它们粘连在一起。等到锅里放了足够的肉丸时，他才停下了挤肉丸的动作，开始注意锅里的温度，防止炸糊。
等到肉丸的表皮金黄，在油锅里浮起来时，他才拿漏勺捞起，控干油份，盛在一边的陶瓷汤盘中。
黄月婵在一旁早就看得两眼冒金光，此时更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捡起一个肉丸就丢进嘴里——
“斯哈——好烫好烫！”
林越山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刚出锅的当然烫了，我还要复炸了，等会会更酥脆，等会再吃。”
肉丸的表皮金黄，内里酥软鲜嫩，一口下去还有肉汁流出，是他从老爸那里学来的看家本事。他自己过春节的时候和二叔他们家一起做了不少，还特地带过来给杨焕尝过，小孩很爱吃，可惜他的世界时间过得太慢，这么多年下来，竟然没有第二次让他吃上这个丸子。
而在行宫的时候，根本没有做肉丸的条件。
现在好了，在他自己的王府中，林越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俨然是府里的第二个主人，没人会忤逆林越山的指令，甚至是杨焕自己。
把第二锅的肉丸也捞出之后，林越山才把所有的肉馅用完——一时没注意，让黄月婵把肉馅剁的太多了，足足两锅的肉丸，这个世界也没有冰箱，不知道到放坏之前，能不能吃完。
他做的肉丸不大，黄月婵一个小姑娘都能一口一个。等林越山再次复炸的时候，她就在一旁拿着个筷子，一口一个，吃得不要太开心。
“小心你一会年夜饭吃不下去。”他“恐吓”道。
可黄月婵才不怕，她笑嘻嘻道：“那小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等他回来可不就饿了？”
林越山一想，确实也是，也不阻止黄月婵偷吃了，顺便说道：“你装一些，让小吴送给留在府里的人都尝尝。”
黄月婵：“哦好。”
然而，等林越山把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好，甚至把自己的屋子都重新打扫了一遍之后，杨焕竟然还没回来。
“该不会出事了吧？”林越山忧心忡忡。
黄月婵倒是很放心的样子：“放心小山哥，不会出大事的。”当然，在她眼里，伤及了性命的事才算是“大事”，所有没有伤及性命的事都是“小事”。
杨焕毕竟是皇子，在除夕宫宴这种一年一度的大事上，肯定不会出现什么见血的“大事”。
林越山曲起手指，弹了黄月婵脑袋一下：“不要乌鸦嘴。”
黄月婵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其实并不痛，小心的嘟囔，“知道了。”
“你为什么和他这么不对付呢？”林越山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他们也就最初认识的时候有一点小摩擦，后面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难道小孩子都是这么记仇的？
“就是看他不顺眼呗。”黄月婵随口一说，虽然杨焕已经身为王爷，但是在他们面前却并不会端着王爷的架子，他们对杨焕的态度也一如往昔。
林越山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大姑娘。黄月婵如今已经是快二十的年纪，比杨焕大些，按这里大部分女性的生命轨迹，如果不是小时候出现了重大的家庭变故，她应该已经结婚生子，然后平凡又普通的过完幸福的一生。
只是一场巨变，完全改变了她的人生。
现在的黄月婵，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梳着温婉的发髻，头上簪着简单却精致的发饰，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温柔俏丽的小娘子。
只是，她纤细洁白的双手，布满了厚实的老茧；被布料包裹住的身体上，有着虽然纤薄却有力的肌肉；明亮圆润的杏仁眼中，原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光芒，如今却能看到她眼中不易察觉的冰冷和疲倦。
她是个好姑娘，林越山一直希望她复仇完之后，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简单幸福的后半辈子。
只是，跟了仇木槿那个师父之后，黄月婵的人生，已经越走越偏。林越山已经不知道，当初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他或许不应该带着杨焕去见她，这样仇木槿也不会收她为徒。
但是，如果只凭黄月婵自己的力量，可能她早就死在了复仇的路上了。
林越山在心底轻叹了口气，找个时间，还是好好和她聊聊吧。
这样想着，林越山又看向外面。今日的夜色仿佛格外的黑，浓重的夜色沉沉压下来，让林越山莫名有点喘不过气。
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只希望杨焕在宫里，一切安好吧。
……
黄月婵实在等不了了，一直催着林越山去做饭。
“他在宫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我们还饿着呢。”黄月婵朝他撒娇。
林越山无奈，只能开始下厨。
一边做饭，他一边期待杨焕能平安回来。
等林越山把所有的菜都端上桌时，刚过亥时，他可以保证，自己这家绝对是全京城最晚的一顿年夜饭了。
“好香好香。”黄月婵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拿着碗，亟不可待的就想开吃。
林越山无奈，一把打开她的手，说道：“要先上香，敬告祖宗天地。”这是他们那过年的习俗。
黄月婵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她早就没有自己的家了，也就没什么好敬告的，却还是放下了筷子，道：“好吧。”
林越山一顿，突然想到，这个世界，他也没有祖宗存在，他的祖宗早就祭拜过了。他只好把筷子又拿给了她，“算了，直接吃吧。你怎么就拿了两个碗？”
“……好吧，我再去拿一个。”
虽然遗憾杨焕赶不上这一场年夜饭，林越山还是单独把他的碗筷放在了一边，盛好了饭，又满上了酒。
黄月婵端起了酒杯，脸色认真：“这杯酒敬小山哥，若不是小山哥当初仗义出手从人贩子手中救了我，如今的我，定不会是这番境遇。”一个被人贩子拐来又卖掉的小孩子，除非运气好，不然都不会过得太好。
林越山连忙端起酒杯，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色，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虽然我救了你，但是如今的你，都是靠你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走过来的。我也知道你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过得简单幸福，像一个平常女子一般，过最简单快乐的生活。”
黄月婵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似哀伤又似释然，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看她喝的这么豪迈，林越山也不落人后，直接干了。
“不说这些了，快尝尝我的手艺，今天这桌菜可是集尽我厨艺大成之作！”林越山示意她快点吃菜。
所有爱下厨的人，都喜欢看到别人品尝自己做的美食时，露出的惊艳或满意的表情。
这让他有一种成就感。
“小山哥，怎么不等等我呢？”
林越山刚伸出的筷子还没下手，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惊喜扭头，就看到杨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正好好的站在门外——
今天的少年难得穿上了正装，一身华丽锦袍，更衬得他芝兰玉树，长身而立，在幽暗的灯光下，杨焕脸上的笑意明明灭灭，不知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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