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发什么呆呢？”林越山的手在杨焕面前晃了晃，“走了，去吃早饭。”
杨焕瞬间回神，应了声好，就如往常一般走在了他身侧，一路上听着林越山念叨着他在现代世界的生活。在听他抱怨父母的催婚时，脚步几不可察的落后了半步，又在听到那姑娘和他一样的拒绝态度时，轻轻吐出一口气。
“哎，不说我了，你这个年纪也该成婚了吧？”林越山突然转了话头，把矛头丢给了杨焕。
杨焕不满：“你也说我这个年纪在你们世界才刚刚成年。”
“那未成年早恋的还多了去了，”林越山拍了拍杨焕的肩膀，“听说李将军家的小姐很喜欢你呢。”
杨焕眯起眼，“小山哥不是昨日才到，李小姐的事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李静娴，大将军李松明的小女儿，某日上街对惊鸿一瞥的杨焕一见钟情。大概是继承了将军府豪迈的家风，李小姐第二天就开始了自己的追夫之路，现在大概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曾经落魄的四皇子不仅一下子跃升为皇上面前的红人，还得到了大将军女儿的垂爱——
若是四皇子和将军府结成了百年之好，那如今的朝堂格局，怕是要变一变了。
这些，都是他从曹清溪嘴里听来的八卦——当然，小曹当然是不敢编排自家主人的八卦，是他不小心听到路边下人的闲聊，逼着小曹说的。
林越山可不会出卖小曹，随便打了个哈哈，刚好走到了饭厅，急忙就拉着人一起去吃早餐。
昨晚洗澡洗到睡着，一觉睡到现在，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
京城夏日的温度虽然没有林越山家那边那么炎热，却也让他歇了不少想出门的心思，日日躲在府中的水榭里，开始格外想念当初在行宫的凉快——
果然，他还是不适合穿越，不适合待在没有现代科技的世界。
此时正当正午，太阳像个火盆似的挂在天上，林越山手中摇着扇子，闭着双眼斜靠在水榭边的竹榻上，把一盆刚送上来的冰块直接抱在了怀里，不由舒服地喟叹出声。
“这位公子……”一道男声把林越山从瞌睡中惊醒，他立马扭头看去，重重纱幕后，只能隐约看见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水榭是特地为了避暑所建，所以修建的位置比较偏僻，这人一看就不是府里人。那人穿着一身青衫，已经洗得泛白，身形瘦削，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难道是迷路了？
林越山这样想着，连忙起身，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衫，问道：“你好，这位公子是迷路了？”
青衫男子脸色尴尬地点了点头，“公子是王府的人吗，可否请公子帮忙带路？王爷今日召在下前来议事，只是出来解个手的功夫……”
林越山忙走过去，“我这就带你过去。”
“多谢这位公子。”
“没事，举手之劳。”林越山说道，“请跟我往这边走。”
“在下姓薛，单名一个朗字，敢问公子姓名？”薛朗走在他的身侧，问道。
林越山忙道：“我姓林，林越山，跨越的越，山川的川。薛大人喊我小山就行。”
薛朗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道：“我看林公子在王府来去自如，定是王爷的好友吧？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不过我确实是你们王爷的好友。”林越山一笑，随口问道，“王爷今天找你来是有什么事？”
“这……”薛朗迟疑了一会，还没开口，就被林越山打断——
“唔，我就随便问问，不方便说就不说了。”
薛朗感激地朝他一笑，他对这人颇有好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林越山身上开朗明媚的气质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只是，王爷的好友……薛朗的心底泛起了一丝的疑惑，王爷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平易近人，待人接物也温和有礼，但是他知道这些都是浮于表面的错觉……
薛朗曾经见到过一次王爷亲手审问一个犯人，那人……与一桩旧案有关。王爷审问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和平时大相径庭，下手狠辣，每一鞭子都抽在了让人既无比痛苦却又无法晕过去的力道
整整刑讯了一整日，那人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交代了个彻底，每说一句，薛朗就看着王爷眼底的暗火浓烈一分。那些证词，也让他一个局外人听得胆战心惊，站在一旁只恨自己多长了这两只耳朵。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司天监监丞，区区六品，在京城这个随便掉块招牌都能砸中一个五品官的地界，实在是不够看。他生性胆小，能坐上这个官职，全靠了祖上荫蔽，一直在司天监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对于旁的事，他一直秉持着不听不看不参与的态度，京城刺目的骄阳下，不知暗藏了多少的见不得光的秘密，他只求能独善其身。
只是却让他撞上了这一幕……
他永远记得，当王爷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自己时，那脸上明明是笑着的，王爷笑着对他说“让薛大人见笑了”，却让他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下升腾，瞬间弥漫至全身。
从那之后，他就走上了逍遥王的这条贼船……
这王府他也来过几次，表面上都是公干，只是私底下到底做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他却一次也没有见过这个林公子……
看林越山对王府的熟悉程度，和周围下人的态度，让薛朗直觉这人的身份不一般，可是他又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薛公子？”林越山疑惑地看向身边的薛朗，不知道这人一路到底在想什么，呆呆的跟在自己身边，连到地方了都不知道，“已经到了，公子请进去吧？”
薛朗这时才倏然回过神来，面色尴尬地看向林越山，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抱歉林公子，是在下失礼了。”
“没事，你快进去吧。”说着，林越山上前敲了敲书房的门，没等回应，他就自然地打开了房门，“王爷，薛公子来了。”
杨焕此时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见到林越山主动来找他，脸上一喜，看到跟在他后面的薛朗时，那真诚的笑瞬间就变成了模式化的十五度浅笑，“薛大人，快请进。”
薛朗还没从杨焕那灿烂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呆愣了半晌，才在林越山的轻推下，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越山熟门熟路的走到另一旁的桌上，拿起水壶沏了一杯茶水递到了薛朗的手边，“没想到是薛大人，我还叫你薛公子呢。”
薛朗忙接过茶盏，“只是一个司天监监丞罢了，称不得大人。”
“司天监？是做什么的？”林越山好奇地问道，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造型奇特的杯子，沏好茶水，送到了王爷的桌上。
“就负责天象观测、历法编订之类的，不值一提。”薛朗看着王爷自然地接过林公子手里的杯子，顺从的喝了一大口水，在王爷看过来时，瞬间低头掩下自己惊疑不定的眼神。
林越山一听倒是来了兴趣，问道：“看星星看月亮，那很厉害啊。你们是用什么工具观测天体的？”
“是，是用天象仪。”
“天象仪？那我可以去看看不……”
“小山哥，小曹刚有事去找你呢，看起来挺急的，你没遇上吗？”杨焕突然出声，打断了林越山的邀约。
林越山一回头，“小曹？我没碰上，可能刚好错过了，那我就先过去找他了。”
“嗯。”杨焕点了点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薛朗，顿了顿，又说道，“今晚薛大人留在府里用晚膳，小山哥帮我吩咐下膳房，让他们多准备点饭菜。”
“没问题。”林越山大拇指食指围成一个圈，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我走了，你们有事就先聊着。”
薛朗心中正忐忑不安，莫名就要留下来吃饭，张了张嘴就想拒绝，却在接触到王爷的眼神时，硬是吞了口口水，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时机，他愣是看着林越山离开了书房，还贴心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林越山走后，杨焕又恢复成薛朗从前认识的模样，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恭敬地递了过去。
“这是司天监近日的天象记录，据下官以往所学观察，下半月河西……恐有洪涝……”
“确定吗？”杨焕听到此话，眉头一皱，脸上霎时凝重了几分。
“这……”薛朗却也不敢百分百保证，迟疑了片刻，才道，“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下官不敢保证必然会发生洪涝，只是，可以让河西的官员预先防范，万一出事，也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杨焕的指节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薛朗原本是想把这个事秉承天子，但是他只是一个司丞，是没有资格面圣的。他的上峰又是个关系户，书都没看过几本，一心只想给皇帝报喜报。
他观察到此天象后，就只能前来找王爷，上报圣上，早早预防，否则，若是真应验了天象，只怕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不止百姓流离失所，河西是大周的粮仓，万亩良田一旦被毁，整个大周都将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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