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自千年前,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
鬼神自裂口而来,于人界自立为王。
混沌世界,万民不复。
人分三五九等,于鬼为奴为俾。
然鬼神食人,不消多时,人数骤减。
遂圈养之,奴化之,较牛羊不如,虫蚁不如。
寰宇□□污臭,实乃造孽!
然天神不忍,遂降神力于人。
那些受天神眷顾之人,与鬼神斗智斗勇,血染天穹,终是于九天之下斩落鬼王。
届时天神炼石补天,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顽石三万六千五百块,以补苍天。
苍天补,四极正,地周载,九州平。
冬至
琉璃世界银装素裹,大雪压梅,天还未亮,几个奴仆正与庭院扫雪。
一婢子手端盆温水自柴房而来,敲响主人家的房门,得到应允后,开门而入。
纵然婢子有心防范,但一丝冷风伴着飘雪还是随婢子破门而入,吹到女主人的身上。
女主人坐于桌前,身姿婀娜,温厚和平,看似极其清冷文雅,眉间却带着一丝倦意,头发散乱,身披素衣,应当是刚醒不久。
此女名为江时清,是荣朝司马,掌管军政要务。
婢子行至江时清身旁,轻轻唤道:“大人,外边下雪了。”
江时清接过婢子端来的温水,洗漱一番后道:“又是一年冬至。”
婢子道:“真是委屈大人了,大清早就要去祭祀,也不知这祭祀时间到底是何人订下的,怎么如此不人道。”
江时清轻笑道:“小青还知道人道这个词了,看来最近有用功习书。”
名为小青的婢子将脸盆放至一旁,取出衣橱内的官服,行至江时清身旁,为她更衣。
小青道:“大人叫我好好学,我便好好学。”
江时清有小青伺候着,换上红色丝质下裳,上点缀一些简单的暗纹,随后换上长及足踝的黑色丝质交领右衽上衣。衣领和袖口处绣有云雷纹,针法细腻。
小青笑道:“大人穿上这身高贵,威严极了!”
江时清轻笑道:“又不是没见过,怎如此欢喜。”
小青却道:“大人只在上朝时才穿官服,而天子却也不是天天上朝,平日见不到当然欢喜了。”
江时清笑骂道:“你这坏丫头,天子上朝自是将群臣聚集一处,共商国事,解决问题,要是天天上朝,岂不是天天都有急事,民生不安。”
小青懊悔道:“对不住了大人,小青笨,小青不知。”
感受到小青话里的惶恐,江时清摇摇头道:“无事,非与外人道可。”
眼见衣裳穿戴完整,江时清坐回桌前,小青在她背后为她梳理头发。
小青从衣橱里取出头冠,头冠是木质外包丝绸,镶嵌一些精美的玉石,她将江时清的头发盘起并藏于冠内,整个人显得利索又端庄。
此时,外头一仆从叩响房门,等到里头回应后,他探出身来说道:“大人,祭祀时候已到,马夫已在外头等着。”
“知道了,下去吧。”
“喏。”
仆人正欲关上房门,却被另一婢子截住,婢子手中端着吃食,暖香热气飘散进屋,却是一粥一菜,没有任何荤食。
小青帮着接过粥,与这婢子一同摆置桌上。
小青看着这清汤寡水,哀怨道:“就不能给大人添一些肉食进去么,这也太素了。”
这位婢子名叫小红,与活波的小青不同,她为人沉稳,略严肃刻板。
小红道:“不可,祭祀乃国家大事,天子与百官都需斋戒,否则会被视为亵渎神明。”
小青道:“大人本就为武官,天天吃素的,哪里来的力气训练士兵,哪里来的力气习武练功,且这祭祀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大人怎可受得住,我瞧着大人这几天斋戒,面色都憔悴了许多。”
江时清心知小青这是怕自己在祭祀中途饿昏了过去,浅浅一笑说道:“不必为我忧心,你只要待我回府之后,让我吃上一顿珍馐即可。”
小青道:“这是自然的,我肯定要为大人准备八珍玉食,给大人好好补补身体。”
小红道:“回大人,我已准备好食材,等大人回府便可享用。”
江时清道了一声“嗯”,看着桌上的一粥一菜,一时有些无从下口。
非但不是她挑食,平素里吃的欢的清汤寡水,但到今日确是没什么胃口,有些无容下咽。
江时清心知是为什么,只在心里叹口气,默默吞咽。
小红见江时清一副茶饭不思的模样,不禁关切道:“大人这是怎的了,可是我做的不够好吃。”
江时清却摇头道:“无事。”
小红正欲追问,但见小青朝她摇头,也只好作罢,替江时清收拾起碗筷来。
江时清推开房门,一股冷气直朝她冲来,她也不惧,仰面直迎,寒风刮过她的发梢,吹起头冠上的丝绸,吹过手掌上的老茧,她目光如炬,神色自若,大步朝马车跨去。
小青,小红随侍两旁,见着马车朝远处奔去,这才回到庭院。
小青叹道:“你来的晚,不清楚其中事个,每逢冬至祭祀之时,大人就吃不下一口饭。”
小红有些疑惑道:“这是为何?祭祀是好事,大人怎会如此愁闷?”
小青手上比划着道:“那甚么,那祭祀中不是有活人殉么,哎呀呀这多血腥啊。”
小红思索片刻道:“这确是残忍,可大人身为司马也是征战无数,岂会像我等惴惴不安,倒是一脸愁容?”
小青思索片刻,还是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大人的心思不是我们可揣测的,我们只管打理□□之事即可,嘿!这把扫帚给你,你听说我呀,今日刚起,见窗上光辉夺目,还以为是起晚了呢,没想到呀不是日光,竟下了一夜的雪!”
小红接过扫帚,卖力打扫起来,将雪扫至一旁。
小青道:“你别只卖力干,不接我话呀,你看这雪下的将有一尺厚,难扫喽。”
小红见小青还在雪地里头,将手伸进里边好似在丈量雪的高度,无奈道:“先扫这边吧,你快来一起,别只顾着玩雪。”
小青将手伸出,手臂已通红一片,抬头望天道:“瞧这么个天,还在下雪呢,也不知大人那里怎么样。”
此时,江时清坐在马车里朝南郊赶去,一路上碰到不少同僚,有些个还上了她的马车,正与她相谈。
对方是一名女子,同她一样,身着官服,头戴官帽,少许碎发从官帽漏出,头直直往后靠去,脚耷拉在一旁,眉间是止不住的倦意。
此女名叫楚墨,是荣朝司马。
经过碎石路,又是一阵颠簸,楚墨被迫从梦里醒来,摆正头上的官帽,又直挺挺睡去。
江时清道:“就快到了,还是醒来吧。”
楚墨唉声叹气,一脸倦容,打了个哈欠道:“这祭祀就不能迟点,我昨晚才与那些个神明代行者执行任务回来,到家已是丑时,这才没睡几个钟头,又要去祭祀。”说完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江时清道:“我也是如此,只是稍比你好些,折腾到子时。”
楚墨狐疑地瞧江时清一眼,盘腿而坐,仔细上下打量道:“你瞧着还是与往常一般,板板正正,精力十足,看你这精神气拉个十车粮草不成问题。”
江时清但笑不语。
马车停了,马夫撩起门帘道:“两位大人请。”
遂江时清与楚墨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正欲前往方丘祭地,却听见马儿的躁动声从后方而来,伴随哀怨道:“你这马,我可是惹你了?怎竟朝我扬蹄子,好不容易穿一次官服,这下好了都是尘土。”
这人不像其他官员皆是一袭黑红官服,他通体玄色,上点缀玄鸟暗纹,活灵活现,不戴头冠,只将长发松松扎至脑后,当真是素到了极致,随意到了极致,竟不像个臣子活像一个神棍!
这人拍落身上的尘土,抬起头来,却是个俊俏郎君,一派风流倜傥。
此人名为秦枫,是一名神明代行者,地位崇高,肩负斩鬼除魔的使命。
秦枫见到江时清,那一双狐狸眼笑得眯起道:“哎呀这不是江司马嘛,别来无恙啊。”
江时清一见到他转身抬腿就走,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只见秦枫“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竟撒泼起来:“江司马的马撞到人啦,大家快来瞧瞧啊。”
楚墨惊在原地,目瞪口呆,虽然她早有耳闻,这位古怪的神明代行者是个破皮无赖,但亲眼见到,还是不由得咂舌。
江时清一听这话,原本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走到秦枫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时清道:“秦大人贵为神明代行者,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做派,江某真是敬佩。”
秦枫笑道:“江司马还是如此牙尖嘴利,不说其他,江司马打算负责吗?”
江时清道:“为何负责?为你拿着个果子引诱我马不成,反被扬蹄子之事负责吗?”
秦枫笑着站起身来,将藏在袖中的果子喂给马儿吃,顺了顺马儿的脖颈,靠在它身上,说道:“江司马真是好眼力,但落在我身上的尘土已成事实,江司马打算视而不见么?”
楚墨听了这话,大为不解,正要上前理论,江时清拦住她,说道:“多少钱?”
秦枫笑着摇了摇折扇,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不多。”
江时清道:“等祭祀完毕,我命人送于大人府上。”
秦枫笑道:“好说,好说。时候也不早了,一同进入吧。”
江时清不欲理会,却见楚墨一脸不屑,正想拉住她不要与秦枫一般见识,楚墨却拍开了她的手,上前一步对秦枫说道:“谁要和你这泼皮一同?”
秦枫当着人面被叫泼皮也不恼,只是笑着眯起了一双狐狸眼说道:“早已耳闻楚司马直言快语,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是楚司马可知,秦某人虽愚钝,可官职却是高上你许多,却是连太宰都得尊敬一二,依本朝律法,对神明代行者不敬之人可是要被拉到司寇那去的。”
楚墨一时说不上话,憋红了脸,似气急了般,只道:“你!你!…….”
江时清有些无奈心道:果然。随后伸出三只手指道:“这个报酬,秦大人满意吗?”
只见对方雀跃起来,摇扇子摇的更欢了笑道:“当然,我自是不会计较的,只是楚司马不与外人道可。”
江时清瞅了楚墨一眼,楚墨反应过来,只心不愿情不愿道了声:“是,秦大人。”
秦大人这几个咬字格外清晰,要不是怕被拉去司寇动用刑罚,楚墨真想给他来一脚。
江时清心道:楚墨从没见过这种无赖,气急也是正常,饶是自己首次与秦枫相处,也是被气个半死。
江时清见秦枫仍是靠在马上,开口道:“秦大人,要是喜欢我这马,不如买去。”
秦枫听后立马起来,“买”这个字对他于他而言,太过刺耳。
已经不早了,官员们陆陆续续都来了,大多乘坐马车,停于方丘祭地之前。各个身着官服,神情端庄肃穆,江时清和楚墨遂不再言语,跟着他们进入方丘祭地。
背景为商周,人神共治时代,因史料不全,很多为私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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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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