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鲜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因为她一不看女孩,女孩就戳她,她一扭头,对上的就是女孩不高兴的眼睛。
陈鲜深吸一口气,拉着小孩的手,感觉血直往脑袋上涌。她往外走了两步,看着凌乱的院落,目光集中在院子中央的三轮车上。
她心里有了想法,扭过头来却被吓了一条,女孩紧紧跟在她身后,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她。
经过了第一次,她现在轻车熟路地捡起一块石头往外抛,重响之后再次寂静。
她戴好手套和围巾,浑身上下只能看见在头盔里的一双眼,黑而沉。
按照自己的习惯,陈鲜在大门后面挂着的布袋里找到了钥匙。
整个三轮都围着挡风布,小孩被放下时仍是一副受惊的模样,陈鲜把脸贴上去,紧紧给拥抱过后退出来示意女孩进去。
女孩显得有几分抗拒,盯着陈鲜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弯腰钻了进去。
陈鲜要拉上拉链的手被攥住,她抬眼,对上女孩一脸惊恐的表情,往下拉拉链的手送了下来,转而轻敲女孩的头盔,带着安抚的意味。
陈鲜把钥匙插进去,伴随着宛如老人咳嗽般的声响,饱经沧桑的三轮终于亮了起来。
她勉勉强强地把车开出去,然后拧到最底,迫切的想要到达村口。
可惜小三轮早已体虚,拼尽全力也仍旧是慢吞吞地往前挪。
当人处于过于绝望的境地时,情绪反而会冷静下来,在陈鲜确定目前这半死不活的速度就是三轮的极限后,她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
即便已经赶不上了,但她还是想去村口看看。她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四周,偶尔扭过头观察后面的情况,顺便通过来挡风布中间透明的区域看在里面坐着的两人。
小孩把自己蜷成一团,头深深地埋进身体,女孩则透过透明块跟自己对视。
陈鲜一路上扭了几次头,都跟女孩的眸子相撞,很神奇的感觉,像小狗。
天空仿佛正在下垂,阴沉着逼近着,雪又砸了下来。
小三轮在路上艰难地行驶着,四周变得安静下来,风里传来奇怪的味道。
看不清的前方一片血迹大咧咧地出现前往村口的必经之路上。
她拉下手刹,用手擦过头盔上往下滑的水渍,抱着小孩沿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往转角处挪动。
女孩一如既往地跟在她后面,模仿着陈鲜的一举一动。
随着距离的靠近,大片雪花的消音影响逐渐减小,尖牙刺破皮肉的声音混杂着咀嚼声和吞咽声则越发清晰。
陈鲜连呼吸声都放低,停下了不停轻拍小孩背脊的动作,示意女孩往回走。
转过身没走几步,后面便传来极近的嘶吼声。
两人在漫天的雪花中狂奔,身后的丧尸越来越多。
在她们都未曾注意时,小孩抬眼看向这群曾经熟悉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变成这样,突如其来的巨变,清透的瞳孔里倒映着一张张布满血迹的脸。
陈鲜看出女孩对前面的岔路口有所犹豫,大声喊道:“往左边跑,是商业街。”
“从左往右数第五家蓝色的卷帘门,旁边的石头下有个钥匙。”陈鲜把小孩送到女孩手里,停下步子转过身,迅速扫过周围。
旁边卖早餐的店铺巨大的粥桶被她踢过去,筷子勺子被她向前方抛去,锅底残留的粥流入雪地……
丧尸太多了,一层叠着一层,前面的摔倒后面的紧跟着踩着上一个的身体往前跑,僵硬疯狂地,呆滞的脸搭配着癫狂的动作。
“趁县……”熟悉的生涩色调从身后传来,带有显而易见的急切。
丧尸的速度暂时被减缓,陈鲜艰难地把煤气罐挪出来踢过去,燃烧着的扫帚被她紧跟着扔下。
即便她转身就走,但仍被爆炸波及,背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她一步也不敢停,忍着疼跑进店里拉下卷帘门。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背后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腰。
女孩手足无措地呆在她旁边。
“倒杯水。”陈鲜轻声开口,然后闭上眼,把脸靠在墙上,三个字似乎花光了她仅剩的所有力气。
女孩在铺子里来回走,终于勉强找到一个她认为是水杯的容器,里面有黑色的液体,闻着很奇怪,她倒掉后尝试着拧开水龙头把杯子接满。
她走过去轻推闭着眼倒在地下的陈鲜,毫无反应。
杯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水倾斜而出,迅速蔓延在灰色的水泥地上。
她扭头看了看还在发呆的小孩,艰难地把陈鲜脸朝下平放在地上,背部的黑色羽绒服呈现浅灰和纯白交杂的画面。
她把陈鲜的羽绒服脱掉铺在地上,又努力把陈鲜挪动到羽绒服上,把女孩的上衣撩起,露出的背脊呈现斑驳的红紫交错,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斑点状皮肤褶皱,在昏暗的环境下泛着亮光。
女孩把陈鲜的内衣解开,使她整个背部暴露在空气中,然后陷入迷茫,她只会杀戮,从未有人教过她如何去拯救一条生命。
她呆愣地看着陈鲜背部的斑点状褶皱鼓起,里面盛着淡黄色的液体,鼓鼓囊囊密密麻麻地冒出,逐渐占据她的整个背脊。
生命感正在缓慢但持续地从陈鲜身上消失,她的嘴唇越发苍白,呼吸渐渐轻微……
她闭上眼,妄图从过去贫乏的回忆中寻找办法。
袋子里逐渐充斥着自己的血液,她缩成一团,感觉浑身发冷,听见逐渐远去的全副武装的人嘴里絮叨着,絮叨着什么来着?她沉下心继续回想,对了,输血可以救人。
她迅速睁开眼,站起身来拿起案板上的刀,常年割肉的刀锋利光滑,带有一阵寒光,她咬着下唇在手心轻轻一划,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出。
把陈鲜的嘴扒开,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看垂落的血一滴滴隐没在陈鲜的口腔里。
她蹙着眉,用力攥紧手心,血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又感到浑身发冷,可却仍然不停止对伤口周围的按压,直到伤口不再往外溢血,结成狰狞的一道血痕。
她跪坐在陈鲜身边,用没受伤的手与陈鲜十指紧扣,迷茫地看了眼窗外越发昏暗的天空,随后又垂下眼看着在昏迷中仍旧蹙着眉,好像正忍受着巨大疼苦的陈鲜。
陈鲜确实正在经历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不是背脊上骨肉灼烧的疼苦,比这个更加剧烈上百倍,不,是上千倍。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流淌着蔓过全身,所经之处像血管炸裂,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她想要尖叫却醒不过来,只能无力地忍受着这宛如地狱般的折磨。
她想要去死,可痛苦又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她,她还活着。
女孩擦去陈鲜额头冒出的汗珠,看着她眼皮下的眼球不断转动,心里高兴了起来。
她也躺在地上,脸对着陈鲜,看着女孩带着凶气的眉,凌厉的五官。
寒风透过狭窄的缝隙穿进来,地面向上渗透着冷意。
女孩起身看向四周,最后把挂在角落的几条围裙取下,将她们重重叠叠地铺在自己和陈鲜身上,然后再次躺下,静静地看着陈鲜。
肉铺里一扇扇猪肉被铁钩挂着悬在空中,地下两人躺着,墙角一个小孩睁大眼睛看向虚空中的一点。
一切都显得诡异又荒谬。
她们被圈在**裸的血肉之间,好像一起死过一次。
夜渐渐深了,铺子里被黑暗侵蚀。
随着黑暗彻底吞噬铺子,女孩看不见陈鲜了。她有些不高兴,于是伸出手在陈鲜的脸上流连,最后停在了她的唇瓣上,干燥却又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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